沈怜雪一向惯着女儿,她要往东,自己也不会往西,这会儿见她坚持,沈怜雪就忙去取了早上放在炉子上温好的水,喂她吃了两口。
“行,若是实在冷了,你再家来。”
沈如意闭着眼睛被母亲洗漱,等到穿上厚实的小袄子跟母亲出门,她才算睁开眼。
刚一出门,沈如意就打了个哆嗦。
“做生意,好难啊。”她奶声奶气说。
沈怜雪原本还有点紧张,现在见女儿可爱,心里那点紧张又去了不少,脸上也有了温柔的笑:“不难。”
对于沈怜雪来说,最难的事都过去,那时候她都能活下来,现在更不能轻易放弃。
如此想着,沈怜雪突然说:“团团非要买的那咳嗽药确实不错,才吃了一贴,晚上就不怎么咳了。”
听到沈怜雪说那药管用,沈如意就连冷都忘记了,她蹦了两下,扬着小红脸看母亲:“我就说,那药很管用的!”
她可得意着。
沈怜雪瞥她一眼:“但下回不许乱跑了,再乱跑打你屁股。”
沈如意低下头,瘪了瘪嘴:“好吧。”
沈怜雪好笑地给她紧了紧领子,说话间就来到巷口。
卖油果子的游摊刚到,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矮个男人,因沈如意爱吃油果子,沈怜雪常买,倒也算是熟人。
他看到母女俩,点了点头,直接把背篓取出来:“明日换背篓。”
沈怜雪跟他结了钱,摸了摸背篓,还热乎得很,便放到炉灶下挨着灶膛的地方温着。
这些都准备好,炉灶推到巷口街边,挨着一家卖汤饼的,便能开张了。
沈怜雪站在炉灶后,用火钳子拨弄灶膛里的木炭,左看右看,耳边是左邻右舍的吆喝声,她顿时又紧张起来。
巷口以外便是汴河大街,五更时的汴京,是一整天中最忙碌时候,从这时辰起,汴京的一天便算开始。
南来北往的商贩、商船、游人、学子纷纷出门,无论在哪里,都要吃上一口热乎的早食。达官显贵、下里巴人,在这汴京中似无不同。
五更天,是早食摊子最赚钱时候,也是最忙碌时候。
沈如意站在小板凳上,她站在母亲身边,好奇地看着行色匆匆的行人们。
甜水巷所临近的汴河大街并非是最热闹地段,行人大多都只寻常吃的几家摊子采买早食,若是请了帮闲跑腿,大约也都是寻了有名的大店。
是以旁的摊位很快便做起生意来,唯独沈怜雪这边冷冷清清。
她是个生人,摊子上又没摆吃食,旁人也不知她在卖什么。
再一个,忙着出工营生的路人们,大抵也没心思去打量一个新摊子到底如何。
他们只想快速买了早食就走,早些上工,早些赚钱。
沈怜雪略等了一会儿,就有些急了。
但她越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寒冷早晨,额头都冒了汗。
沈如意看母亲一下子紧张起来,人也开始慌张,想了想便握住母亲的手。
“娘,”沈如意仰头说,“娘,我饿了,要不咱们先给自己做两个吃?”
沈怜雪一听女儿的声音,不知为何心中就安定了。
她道:“团团饿了吧,都是娘不好,忘了给你准备早食。”
不过既然也没人买,她们自己做来吃,倒也不无可。
沈怜雪心中稳了稳,捅了捅炉子里的木炭,把锅烧热,就开始往平锅上刷油倒面糊。
当面糊半熟,打好鸡蛋翻面的时候,一股浓郁的蛋香便飘散开来。
步履匆匆的行人立即顿了顿脚步,还未用早饭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起来。
鸡蛋煎饼的香味其实并没有那么独特,市面上卖的各种烤饼、胡饼、煎饼等也都很香,但这种香味却特别诱人,尤其是已经饿了一夜的行人,那香味简直难以抵挡。
沈怜雪手脚麻利,她给饼皮刷酱,撒香菜,又放好油果子,然后把它叠成整齐的枕头块。
沈怜雪用铲子在煎饼中间一切为二,两边一摞,严丝合缝放到油纸里,在手里颠了颠,对女儿道:“烫,放一会儿再吃。”
沈如意感受到行人们若有似无的视线,她迫不及待地捧起煎饼,吃了半天,然后似乎再也耐不住饥饿,就着蒸腾的热气咬了一口。
“唔,”沈如意大声说,“好香啊。”
咕噜,咕噜。
沈如意这话说完,仿佛能听到四周传来的咕噜声,她紧接着说一句:“娘,这鸡蛋煎饼真好吃,里面的油果子好酥。”
从煎饼开始发出香味开始,就陆续有人围过来看,但他们都没见过这种吃食,都不知道什么味道,便都只是好奇看看。
沈如意这一番“表演”,顿时把人的好奇心拉到极点。
反正这种吃食,瞧着也不算很贵,就有年轻娘子问:“这煎饼几钱?”
沈怜雪张了张嘴,紧张得说不出话。
她已经很久没被这么多人围着看了,上一次被围看,还是那一日。
沈怜雪抿了抿嘴唇,手都有点抖,她现在就想跑回家去,把自己牢牢关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但不行。
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你不能退缩。”
她已经退缩了二十几年,眼看女儿都长大,她依旧停留在旧日的噩梦里。
这样不行。
沈怜雪深吸口气,她重新张嘴,想要回答那娘子的问题,就在这时,身边突然想起一道挺脆的童音。
只听女儿张口就说:“一个煎饼八文钱,有蛋有饼还有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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