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过是一闪而逝的瞬间,让他的眼睛,乃至於脑袋深处,都完全烙印了那一幕。

敖翦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庆幸著之前那颗“!咚!咚”地的心脏并没有从胸腔自个儿给蹦出来。

他吐了口气,不怎麽习惯看不到气泡上升的普通空气。

理不清头绪,越想越胡乱。

他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以自己的本事,就算想到晚上,估计也是想不出个所以为然,所以他决定放弃这种虽然不浪费力气但浪费时间的发呆活动。

敖翦扶住船舷的手一松,整个人无声无息般直接滑入海中。

海面上波涛起伏,透入水中的阳光也被层层地荡漾开来,光影错落间,敖翦的耳侧仿佛仍能看见柔软透明的鳍,手指和脚趾间更像连著蹼膜。已变化作凡人肤色的身体仿佛又被大海染成深蓝的颜色,浅蓝的鱼鳞覆盖在他的身躯,鲛人游动所需要的力量让他们的体态比凡人更均匀修美,身体虽然单薄但却像海里的游鱼那样没有多余的脂肪。

他灵活地翻了几个身,然後踩著水影停在了深海之中,闭上了双眼,按照丈螭教过他的法门催动如意珠。在无人得窥的海中,只见敖翦全身溢出一股清清浅浅的气息,有些细碎的薄弱,但却又似细水长流般从未间断,待化了开去,被气息融入的海水只是荡漾了一下便赫然停止了流动,以敖翦所在之处为中心,方圆十丈的海水停滞不动,就像凝固了一般,这范围内的游鱼像中了定身的法咒,被挤在看似无力的水中,动惮不得。

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敖翦只是高高兴兴地提著渔网把鱼一条条收集起来,就像采树上的果子一样简单方便。

沈重的渔网昭示著丰富的渔获,敖翦觉著自己还挺能干的,有点小高兴。

之前他一直是按照丈螭教导的法门去操控如意珠,多少也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很厉害地踩著翻涌的海浪“衣锦还乡”,更为此悄悄地小小地得意了一把。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显然没父兄那种翻江倒海的能耐,好像只能把水给停住不流这种奇怪的能耐而已。

虽然这样能够抓到很多的鱼,可是龙宫里可不缺这些。失望之余,也为自己缺乏自知之明羞愧不已。

他吐了口气,开心地看到随水冉冉上升的气泡,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在认真考虑了大妖怪的食量,他决定今天要抓到更多的鱼,於是努力地海水凝固所成的范围一点一点地扩充开来……

第三十一章 日精火,不灭之久燃阳燧

黄昏日落,敖翦是用手推车把一车的鱼给运回来的,自然少不免受村人的豔羡。

在渔村里打渔的能收不少,但除了凭经验,多少还要看运气。在他们眼中,这位外来的青年显然是受到龙王爷眷顾。

敖翦很客气地跟每一个相熟的村民打招呼,偶尔还会送出一两条鱼。

村民也是些朴实的人,虽然觉得这青年生了怪病,但见他脾气好,平日里吃点小亏也不怎麽计较,也算是个难得的好青年,也就渐渐没了一开始的歧视。

当然也是有人是瞧著敖翦这种软脾气。谁不知道茄子捡软的掐?

“阿剪!”

敖翦闻声停步,回头看去,一个细眉细眼男子追了上来。

“张哥,有事吗?”

这张姓男子是村里的泼皮,平日爱贪些小便宜,敖翦这麽个外来的小年轻,脾气又软糯可欺,自然是被他盯上了。

“上回听说你想找些好药,赶巧了,我有个亲戚在城里百草堂做事,正好托他给你带了几贴。”他从怀里拿出个小包袱,打开来,里面放了几贴膏药,散发出相当浓烈的气味,张泼皮煞有介事地说:“这里头可有不少贵重药材,要不是瞧著你有心,我也懒得费这神!”

敖翦仔细瞧了那几贴药,闻那味儿倒觉不出跟之前的有什麽不同,更别说是加了什麽贵重药材,他自觉是驽钝了点,但不代表他就是个啥都不懂,人云亦云的大傻子。

於是他笑著拒绝了:“有劳张哥费心了,我家的膏药还够用,暂时不需要了。”

张泼皮当下脸都黑了:“诶!我说你这小子什麽意思?!老子辛辛苦苦给你跑城里一趟求得好药,你倒是一句不要就打发了!”

敖翦见他耍赖,也没有跟他对呛,在海底那麽些年,宫人的冷眼,兄长的恶言,早把他本来就温顺的脾性彻底给磨成没棱没角,好脾气地解释:“大概是我没说准,让张哥误会了。这药我真用不上,要不这样,辛苦了张哥一趟,这条鱼送给张哥,权当点腿脚钱。”他把一条大鱼用草绳穿好递了过去。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张泼皮就算再怎麽泼皮,对方却就像水一样绵软无力他也是无计可施。

这药确实是从城里带回来的,只不过他有心讹人,想要把价格抬高,没想敖翦连价钱都不问就直接拒绝,买卖眼看是做不成,这药除了敖翦这户之外,渔村里是根本没人要,可让这张泼皮傻了眼。

“这、这可不成……”

敖翦也似乎很是为难,可就是不肯松口,张泼皮无奈,只好说道:“唉!算我倒霉吧!便宜卖给你了,就按之前的价钱,你看怎麽样?”

这价钱算起来对张泼皮还是有赚头,本来还可以往下再压点,但敖翦却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於是便也就答应了,付了一串铜钱,那张泼皮还想说些什麽,正巧几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壮的渔民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