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里的人都知道张泼皮是个地痞,而敖翦一副柔弱可欺的小身板,往那一站,完全不需要说明就知道谁比较占理了。
於是其中一个吆喝:“张泼皮!你又在这里欺负人啊?!”
张泼皮滑头得很,见自己势孤力弱,也不敢再作纠缠,匆匆收了膏药,把铜钱往口袋一塞提了尾鱼不甘心地走开了。
敖翦松了口气,向那几名渔民鞠躬行礼:“多谢几位大哥解围!”
家中状况的渔民问他:“瞧你精神气十足的,可是有什麽喜事吗?”
敖翦笑著点头回应:“我家大哥醒了!”想了想,补充道,“胃口还不错。”
“恭喜了啊!你对你那大哥可真是没说的!也没见过哪家伺候媳妇有这般仔细的!”
“媳妇?”敖翦的脸刷一下红透了,“不是……”
他虽未经情事,好歹也是知道凡人所说的媳妇就是兄长们的太子妃那样的存在。
他年纪尚幼,还不到婚配的时候,不过看到兄长们三妻四妾,其实他也曾想过。
虽有太子之尊,但因为长年深居宫中,也没有哪家海中望族知道这位南海七太子的存在,父王也不会有那个闲心给他指婚,太子妃的事还得是自己去张罗吧?
他也没有想著要什麽美貌,要什麽品行,只要不嫌他是个没用的鲛人就好了。但想想看,谁要以陪一个只会织布的龙太子一辈子?
渔民乐呵呵地调侃他:“看你这麽老实,日後若是成亲,对自己的媳妇也是这般伺候著,不怕委屈啊?”
敖翦忽然想到自己给丹饕一口一口地喂食,又给躺在床上的赤裸身体细心擦拭的状况,不但不觉得委屈,反而很是甘愿,甚至心里还有些热乎乎地激动,於是很老实,也很认真地回答:“不委屈,挺好的!”
只是旁人瞧著他一脸绯红的模样,只道他想到哪家娇滴滴的小娘子,却不知他想到的,是某个粗豪强壮足够一个当俩的胡渣大汉。
告别了热情的渔民,敖翦把车子一路推回他的小茅屋。
远远看到的小屋子,比海底龙宫的小木屋尚且不如。
不够结实不说,刚开始住的时候下雨还得找锅碗瓢盆去接漏下来的雨水,当真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屋里只有一张床,桌子椅子也只是各有一张的简陋。
但每每当他远远看到那片是他亲手爬上顶去加固的屋顶,以及挂在屋檐下吃不完的鱼干,还有歪歪扭扭的篱笆时,打渔归来的一身疲惫就像被洗去一空,脑袋里只记挂著家里头的大妖怪,以前是想他是不是醒了,现在嘛,是想他是不是饿了。
因为吃食没有了之前的丰富,所以最近并没有继续为成为一个合格的口粮而努力。敖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不但没有胖乎乎的肉,居然还更紧致地变硬了不少,估计现在自己更没咬口了吧?忽然觉著有点对不起大妖怪。
经过李大叔的家门,听见里面李大婶扯大了嗓门在抱怨,好像是院子里摊开的鱼干、晾晒的衣物莫名其妙地全部掉到了地上,鱼干都滚上一层泥巴,洗干净的衣服更得重新浆洗,足足忙活老半天,腰酸背疼却无处诉苦,当然也就没那许多空闲出来碎嘴了。
李大叔弄伤了腿没法出海,敖翦借了他们的船每次出海丰富的渔获,每次都让李大婶嫉妒得不得了,所以每次回来都会说上几句夹枪带棍的话。今天不用听,敖翦便觉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天已经完全黑了,眼下又逢朔月之期,外面月亏如勾,不见光芒,虽在海底习惯了水下的阴暗,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还做不到目能视物。
他不知道大妖怪是不是在睡觉,所以也没敢声张,悄悄地打开了门进了屋。
可不想早上他去得匆忙又慌张的,家里头的杂物也没来及收拾好,一进门才走了两步就撞上了椅子,往侧旁退去又磕到了桌子,脚下一踩空就往後仰了去。眼看就要在自己屋里摔个仰八叉,忽然一条强壮的手臂横伸而出,熟悉的有力,把他薄削的身体轻而易举地捞了回来。
“小心。”
像最低音的青铜罄,在他耳边响起。
兽目能视夜,丹饕早已瞧见敖翦进门。
看著那小鱼这般笨手笨脚地把自己磕了个彻底,本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由问:“可有灯烛之物?”
“只有一座旧油灯,但是没有灯油……” 在这里住了半年之久,他起早贪黑,累得够可以的,夜里回来早是累极,也就後来习惯了才慢慢没那麽疲惫,夜里无事他也没有想要照明,自然不曾备有灯油,没法子了,忽然脑中灵关一闪,“听……听说鲛人身上的脂膏可以点火照明……”
“……”
丹饕被他气笑了,忍不住捏了捏敖翦瘦削的腰身。瘦不伶仃的哪挤得出多少脂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