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未给他过多犹豫的时间,他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口中催促道:“快来!”
宋念见怎也躲不过无法,只得矮身脱了鞋子,小心翼翼得蹭到炕上。
磨磨蹭蹭得爬到皇帝身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他正指着一句“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宋念心内那一丝的侥幸也没有了。
此句出自《诗经》大雅·文王篇,上下文的意思暂且不论,单这一句,若是要宋念用现今的白话讲出来,便是“国运不改永远昌盛,不要断送在你手上”。
“是什么意思?”皇帝见他面色蜡黄,更显得脸上那块恶痣突兀吓人,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自那日在殿上听了宋念一把好嗓子,便总是会生出听一听他这把嗓子若是哀叫起来的想法,也不知该是如何的令人心动。
“此句乃是《诗经》中歌颂文王的一篇,目的在于勉力周成王,莫要将国运断送在他手上。”宋念低着头,嗫嚅着说出这么一句,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皇帝的手已经附在他跪在被褥上的膝盖上,那只手热烫的吓人,宋念本以为自己为了信国,便是什么都能忍的,可事到临头,他还是慌了。
也不知是被吓呆了还是一时的冲动,宋念猛地向后退了一下,后背撞在身后摆放的炕桌上,撞得桌上稀里哗啦一片乱响,茶水点心撒了满炕。
宋念正想趁机退到地上,跪着磕头请罪,未料到那人竟翻身坐了起来,抬手就将宋念摁在了一片狼藉的炕桌上。他一只手摁着宋念的后颈,另一只手向下一把将宋念的衣服从肩背处扯开。宋念进宫之前将大氅脱在邓齐那里,现在只穿了一身墨绿色锦袍,襟扣都被他扯散了,露出后背上不同于脸部的瓷白皮肤来。
皇帝仿似被那片瓷白刺痛了双眼,他微眯着眼睛,贪婪得伸出一只手,在宋念后背描摹着,偶尔手下稍一用力便留下一年紫红。
宋念大睁着双眼,滚烫的泪已经在眼眶里打了好几个转,终是顺着眼角流了满脸,混着炕桌上本就有茶水和点心渣滓,竟将脸上的颜料都洗掉了些,凌乱的一张脸上凄苦无比。
皇帝好像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异样,抬手将他翻了过来,将他挣扎的双手摁在头顶,从被褥上捡起刚才被撞翻跌落在上的紫砂壶,便将里面仍有些烫的茶水倾在他脸上。
“你可知单这易容化妆一条,便是欺君之罪!”皇帝见了宋念本来面目,才觉这把嗓子原该是与这样的脸来相配,只是不知怎么突生了怒气,一巴掌将宋念掀到了地上,大声喝道:“自己站起来,把衣服脱了!”
宋念被那一巴掌打得五角金星乱转,他本就大病初愈,如今被这么一番惊吓折腾,竟是一口气上不来,直挺挺得晕死过去。
邓齐自打宋念进了宫,就一直心神不定,燕国男宠之风盛行,达官贵人皆以豢养男妓为乐,更有甚者还有两位男子结为“契兄弟”,互定终身的事传出来,邓齐不得不担心。
今日不是正式拜见,他与胡莽不必跟上次似的一直蹲跪着等着宋念出来,胡莽早就去了城墙根下的值房里与上值的侍卫们钻营胡侃。他在车里越等越坐不住,终是没能忍住,施法脱出肉身,隐身进了皇宫。
早在皇帝招手让宋念上去看书的时候他就一直隐在一边看着,当下更是看准了皇帝已动了对宋念的心思,他心内顿生一片愤怒,立时就想使个法术断了那皇帝的子孙根才能解气。
古来皇帝身上都带着国运,也有龙脉护体,一般的法术伤他不到,不过这对黎柯倒不是难事,只是到底还是有一丝理智拉扯着他,不能因他一时之怒改了整个燕国的国运,当下他打定主意捏了个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