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肯挂剑坠?
沈微雪的错愕差点儿没收住,端起茶杯连连喝了几口定了定神,才作若无其事道:“现在忽然又想了,横竖我如今少用剑,挂着装饰挺好的,不碍事。”
他指腹在温润的玉杯上无意识地摩挲着,看着剑柄,心里惊疑不定。
既然原身从来不挂剑坠,那他“这里本该有个剑坠”的念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总不可能是他睡觉睡多了,脑子糊涂,自己臆想出来的吧!
谢予舟不疑有他,琢磨了一会,道:“我不用剑,也没多收集这些,只有几个成色一般的,配不上师兄的剑。既然师兄想要,我回头去寻一些来。”
沈微雪道:“那算了,倒也不必麻烦。”
他转手想将剑收起来,刚一动,却被谢予舟按住了。
谢予舟难得见他师兄有想要的东西,哪里肯随便放过,兴致勃勃地和沈微雪讨论起款式来。
沈微雪见他执意如此,没法,只能顺着他的话聊起来。
谢予舟讲着讲着,忽然唔了一声,想到了什么,笑道:“说起来,几年前云师侄刚来没多久的时候,曾去雪山挖玉石,说要做剑坠,结果被妖兽重伤……那还是我第一回见师兄这么着急,抱着小小只的孩子,不由分说闯上炼药峰,满身是血的,把炼药长老吓了一跳。”
他叹息一声:“其实云师侄那次,就是想给师兄做剑坠的吧。”
沈微雪微愣。
这件事,他……不太记得了。
谢予舟被勾起兴致来,一连又提了些往事,有关于洺尘仙君的,有关于他们师兄弟几个的,也有关于云暮归的,关于许多其他人的。
沈微雪渐渐安静下来,听着小师弟念念叨叨,微微失神。
谢予舟的话宛如钩子,将他被尘封许久的记忆勾了出来。
他恍恍惚惚中想起来了一些。
那时候小云暮归刚来凌云宗不久,微雪仙君为了便于照看他,花了几天几夜,亲手替他雕了一枚玉牌,用来记录各种讯息和方便通讯。
小云暮归捧着玉牌,一脸严肃地望了好久,才郑重其事地将之收到了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然后转身就自己悄悄地跑去了雪山。
他早就发现微雪仙君的剑柄上空荡荡的了,可他身无分文,所拥有的都是微雪仙君给予的,所以只能自己去挖一块玉石来。
他想亲手做一枚剑坠,送给微雪仙君。
可惜当年他尚且弱小,还来不及挖到玉石,就先被雪山上的妖兽重伤了,鲜血触动玉牌,微雪仙君闻讯而来,堪堪从妖兽嘴里救下他。
云暮归那次伤得很狠,养了很久的伤。
而微雪仙君也是第一次严厉责备了他,不许他再这么偷偷地冒险。
再后来……
沈微雪垂了垂眼睫。
再后来原身渡劫失败,灵脉被废,而他穿书过来,一步一步,努力改变了必死的命运,却也再没能收到小徒弟的礼物。
……
谢予舟离开后,沈微雪静坐在院子里,又独自待了好久。
直到暮色降临,四周昏暗一片,屋檐下的小灯盏散发出盈盈光芒,照亮方寸之地。
直到云暮归照例上顶峰来,悄然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熟稔地握住了他搭在膝上的手,
“师尊,夜里冷,回屋罢。”
夜风寒凉,吹得沈微雪的手越发冰冷,触碰到云暮归温暖的手,不由瑟缩了一下,回过神来。
他抿了抿唇,偏头接触到云暮归澄澈担忧的视线,鬼使神差地喊了声:“阿归。”
“师尊?”
沈微雪却又突然沉默了。
他下午和谢予舟聊天的时候,满肚子的疑惑想问云暮归,然而现在看到人,又莫名其妙地问不出口了。
沈微雪蹙了蹙眉,又很快松开,摇了摇头:“走吧。”
他想站起身来,结果因为坐太久了,脚麻,刚站起来就是一个踉跄,一阵晕眩,所幸云暮归一直扶着他,才没让他一头栽倒磕在玉桌上。
沈微雪忍过这片刻晕眩,站稳了,松了口气,正想说缓一缓再走,身子忽然一轻。
云暮归将他拦腰抱起,大步朝屋里走去。
沈微雪吓了一跳,下意识勾住云暮归的脖子。
等他反应过来,不由:“……”
就,给点面子吧!
就这么被徒弟抱起来,他面子往哪里搁哦!
沈微雪犹豫了一会,挣扎着想下地,云暮归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尊别动。”
青年声色温和,呵出来的热气钻进沈微雪的耳窝里,烫得沈微雪一个激灵,顿时一动不敢动。
好在院子到屋里很近,眨眼间就到了。
沈微雪甫一落坐床榻,便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
然而云暮归好似没有察觉他的紧张,镇定自若,一如寻常地转身替他斟茶。
动作熟稔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