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恍过神来时,只能瞧见蓝袍道士的背影。他一把推开门户,径直朝屋里走去,张涂老婆拭去眼泪,跟了上去。
宅子内院漆黑一片。
蓝袍道士点上一根蜡烛,回首问张涂老婆:“你家厨房在哪儿?”
张涂老婆指着西边紧闭的门户道:“就在那边。”
厨房灶台积灰,显然许久未生火过了。一圈逡巡下来,竟然没有刀具。
道士查看一番,斟酌问道:“听说张老板半夜三更有磨刀的习惯,刀呢?”
张涂老婆闻言大惊失色,“前阵子他给扔了。”
“为什么要扔?”
她犹豫了下,左右望了望,有些捻神捻鬼,“我家老张从来没有在半夜磨刀过,正常人谁会在半夜磨刀?说出来怕没人信,这两年,我们家每到半夜,就会听到磨刀声,刚开始的时候,怪声不一会儿就停下了,近来不响个一盏茶的时间不罢休。我敢肯定就是厨房里其中一把刀发出来的。我家老张受不了,前几天全给扔了。”
谁知道这刀刚扔,人就死了,邪门不邪门?
又道:“没搬家的时候就这样了。都以为老房子风水有问题,谁晓得搬了家还是每夜听到磨刀声。”
这时忽而传来小孩子的哇哇哭声,道士一撩长袍,足尖点地,不过须臾,便已闪入耳房室内。
没有举大刀的人影。
原来是孩子半夜尿醒了。道士一甩拂尘,随手掐了一个诀,旋即,角落里的竹编蝴蝶便活了,颤动着蝶翅,在空中盘旋一圈,翩然落在孩子床边。
张家女儿小心翼翼地将木蝶托在掌心,破涕为笑,“阿爸的蝴蝶活了。”
女孩子就是比较好哄。
道士问张涂老婆:“要杀你的人影是在哪个方位看到的?”
“卧卧房。”
道士被请入了卧房。他一下子翻看摆设物件,一下子又敲敲墙壁,最后提着一支染着金漆的画笔问道:“张老板还喜欢画画么?”
“没见过他画画。”张涂老婆拍拍脑门,狐疑道:“奇怪,这毛笔哪里来的。”
“咚咚咚。”她看见道士又在敲衣柜内壁,四处都敲了敲,直至敲到一处,声音不似其它地方有实心感,他反手为掌,稍一发力,柜壁轰然而倒,一个半人高的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张涂老婆大惊失色道:“衣柜里怎么会有个洞?”
道士矮身走入洞中,是一个暗室。
暗室不大,刚好能摆上一桌一椅,一张供案,还有一尊等人高神像。
他将烛火挨近神像,神像面善目慈,身披黄金甲,头戴宝紫金冠,右手持三尖两刃刀,左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道士走近凝视一看,原来是一只细长的石雕眼睛。
一尊再普通不过的二郎神像,却有种莫名的违和感,说不上哪里奇怪,有的地方漆面新,有的地方漆面旧。盔甲、金冠、左手握着的那只眼睛等部位漆面很新鲜,五官、大腿还有手臂又显得十分古旧。
就好像一件旧衣服,破了又补,补的地方用的是新布,自然会新一些,又仿佛一名残疾人,装了义肢义臂,看着别扭已极且不和谐。
道士将目光移至神像的两只手上,此尊神像最难以言喻的地方就是这双手了,表面看没什么毛病,但摸起来却有股恶心的滑腻感,这感觉就好像——
人的皮肤。
烛火渐长,地上的两道人影亦被拔长。忽然,烛火无风跳跃了一下,地上的人影也跟着晃动了一丝,紧接着,其中一条举大刀的影子开始抽搐般疯狂晃动着,蓦地挣脱地面,直立而起,毫不迟疑地挥动手中大刀,向小道士狠狠砍去。
道士恍若未知,就在黑影大刀的刀锋离他仅有一寸之遥时,“嗡——”一声剑鸣,背后长剑出鞘三寸,剑芒如星辰耀月自鞘中倾泻而出,剑气凛然。
黑影凝滞的空档,道士已经画好一道黄符,将它拍在神像的脑门上,符咒贴上去的刹那,黑影也静止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