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昀眸色几变,俊美的眉宇须臾间积攒着万顷乌云,偶尔瞥见雷霆穿梭其中。
副将见状,一阵心悸。
江景昀眼帘低垂,再次抬起时,眸中一片清明。
他强行按捺住胸口如巨浪般翻滚的血液,深深地看着副将,幽幽道,“今日部署皆是我与安平侯商定好的。他与顾行止没有任何牵连。”
副将忙道:“属下知罪。”
“前面战况如何?”江景昀问。
“鬼力士已经被铲除得差不多,不系舟那些依靠魇术幻化而成的门徒皆已现形。”副将如实回道,“至于顾行止,他既没来,我等根本无处搜查。”
“我知道了。”江景昀道,“你先带人回去吧。”
“那王爷?”副将担忧地看着江景昀,“不若属下背王爷回去吧。”
“不了。”江景昀摇摇头,“安平侯还被我捆着呢。”
“这个简单!”副将咧嘴一笑,“属下也把他背上!”
江景昀:“……不必。”
“属下身强体壮,背两个人还是绰绰有。”
江景昀打断道:“他此刻在气头上。”
“生气?”副将疑惑地拧了拧眉,“难不成要属下先哄人?可我嗓门儿太大,安平侯娇生惯养的,会不会被属下给吓着?王爷,要不还是您去哄哄吧?”
副将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再次抬头时发现江景昀早已走远了。
副将看着江景昀那摇摇晃晃的身影,挠了挠头,只好依照着江景昀的命令回去整顿兵力,做离开打算。
江景昀把霜雪当成了拐杖,不甘心地逐渐失焦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地谢谙,心里无限悲凉。
他的探子接到消息,顾行止与谢谙暗中谋划欲在观音林里将他铲除。于是,他将计就计,便早一步与泰安帝合谋,故意把消息散了出去,让谢谙假借寻取灵木的名头进观音林。
顾行止的目的便是扶持谢谙上位,谢谙的修为就算再高也不是江景昀的对手,如今成败在此一举,他定是不会让谢谙有半点闪失。
是以,江景昀笃定顾行止定会在暗中出手相助谢谙。
彼时观音林里布下的是吹沙始金术的阵法,顾行止就算是有九条命也得交代在这里。
他用命来做赌注,没想到还是输了。
顾行止根本没有来。
思及此,江景昀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里摸到了黏糊糊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好半天才看清楚是从自己脸上滴落的血液。
不止脸上,还是脖颈,胸口,手掌,膝盖等等好些地方,都是大大小小的血痕,滚烫的血液不断渗出。
他不甚在意地在衣裳上抹了抹,深吸一口气,再次站了起来,如一位蹒跚学步的婴儿,东倒西歪,目的却始终未曾改变,那就是谢谙。
如今错已铸成,终究是他没有算过顾行止,徒留一副残躯。
过了好半天,当他走到谢谙身边的时候,背上汗涔涔的,艰难地伸出手,摆正谢谙往一侧栽去的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他已经听不清任何声音,连带着视线也变得模糊。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终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谢谙,对不起啊。”江景昀张了张嘴。
恍惚间,他看见了谢谙错愕的神情,但却依旧听不见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