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父亲假借海镜葬送我双亲,我假借魔尊刺杀你父亲。床上躺着的不过是把朽破的刀,杀父仇人在这。”周烬森然发笑,“兄弟?不,抛却那点被背叛的可笑血缘,周冥,我们之间是永恒的仇人。”

“周白渊!!”

周烬依然冷静,他一贯这么冷静:“煎熬吗周曜光?我利用你喜爱的人杀死了你父亲,而你一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周冥瞳孔猩红,猛地扯住他的衣襟怒吼:“周烬!!”

周烬一剑割破衣襟扫开他,神色森冷:“师哥,我再叫你一次师哥,别来掺和我和他的事。你回你的正道沧桑,我就愿意在魔界里腐烂。我不犯人,但你们若再来扰乱我的住处,我见一个杀一个。”

他横起须臾剑,一剑割裂手腕——那条看不见的转移伤害的相思引,伴着血肉横飞,终于从一个句号横断为省略号。

“我为魔头,你为仙修,从今以后,我们不是堂兄弟,也不是师兄弟。”

血滴落在寒冰上。

徐八遂不要他入魔,要他有退路,可他如今什么都不要。

“滚!”

这天夜里,他倚在床头,伸着淌血的手在南柯阁穹顶打下三千个绳结,另一手拢着徐八遂靠在他怀里。

周白渊仰首看着那穹顶星辰一般的灵结,灰暗和绝望又袭来,他发着抖抬手,掐住了睡容甜美的徐八遂的颈项。

“我恨你,徐八遂,我恨死你了。”

他喃喃着,又抓起徐八遂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互相掐,互相靠近。

“我真想这样……”

真想这样彻底让你醒不来,也让我和你同眠,我们一起奔赴一场回不了头的美梦。

手腕上的豁口滴滴答答坠着血珠,点点斑驳在徐八遂敞开的白皙胸膛上晕开,如同白雪开红梅。

他到底没入魔,到底叫相识过的纵欢岁月牵绊,最后还是松开了手,紧紧地将他抱回自己的怀里,两个人的躯体一起叫血渍弄脏。

“可我不能没有你。我贱得离不开你。”他疯魔地亲吻他的眉眼,“别让我再等下去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安睡的徐八遂任由他病态地拥抱和摆弄,衣物又叫剥去,在满穹顶灵结的微光照耀下像一捧初雪。

那些曾经骇人可怖的伤口经由时间和周白渊的抚摸,一点点消去了痕迹。周白渊用泪水用血珠用亲吻用摩挲抹去他的疤痕,一遍遍说我受不了,却又铁了心要等到至死方休。

周冥也一直噩梦缠身。

他知道徐八遂已经不在了,可他还是会梦见他。

火钟夜鸣后他做过飘渺的梦。梦里徐八遂完好无损,没有杀戒,他也没有刺他一剑,他们把酒言欢。

梦里的魔界不比仙界差到哪去,俨然一片世外桃源。在那里他和徐八遂结为了道侣,代表仙魔两界的联姻。徐八遂的亲朋好友都在,他们什么也不缺。

虽然徐八遂似乎没有从前那么神采飞扬,但他人还在,会笑,会和他说话,会叫他周六。

那梦曾经极度真实,真实到周冥恍惚间感觉真的触碰到了他温热的手、纤细的腰、泪流的脸。

那时他沉浸在徐八遂道侣的身份里,竭尽所能地只想抱一抱他。

那梦又何其遥远,何其吝啬,周冥一度春秋梦一回,醒来身边空空如也,痛苦痛恨翻倍。

直到今日,他从周烬的记忆里看到过往,锥心刺骨的恨意忽然全部成空,仿佛从九天上被抛向地面。

这天夜里他再度梦见了徐八遂。他背对着他站在挂起的画像前发呆,而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收起了画转身而来。

“徐八遂。”周冥沙哑地唤他,痴怔地凝望着他生动的眉目。如果就沉溺在这样的梦里,又有什么不好?

徐八遂快步而来,愧疚得直打揖,像一只柔软的招财猫:“周六,对不起。我要负你了,我想去找到这个人……我没法和你做道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