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幽咬着牙,屁股一撅猛的向前冲去,伴着惯性头顶撞菜摊主的腹部,菜摊主没想到这孩子这么野,猛的被撞倒在地,大喊道:“反了你了,”突然用更高的声音叫嚷,“快来看啊,魏洲村的贱民打人了,明天开始连一粒米都别卖给他们!”
“好。”
“好!”
“好。”此起彼伏的声音从一个个菜摊位传来。
苏幽的脑子一慌,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的莽撞给村里人带来麻烦,刚才真是心急了,立马认怂:“我错了。”苏幽耷拉着头认错。
“你娘就教你这么认错的?”菜摊主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灰,俯视看苏幽。
苏幽拧着眉头:“那要我怎么认错?”
“跪下,磕头。”
怒气在心里赫然而出,撞的舌根发涩,苏幽狠狠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扑通”一声,不带犹豫,膝盖撞击地面震的整个身躯发颤,钝痛从骨头传出贯彻整个人。苏幽前额重重点地,前额的皮肤在猛烈的撞击中破溃浸上血迹,黏着土地的灰,一下一下,连地面都能听到回响。
“态度不错,磕够一百个我就接受。”
“一,二.......”
苏幽恍恍惚惚从市场走出,前额留下的血流在眼前,濡湿又黏腻,糊的苏幽睁不开眼,捡起掉落的残叶擦拭血迹,他不想用衣服,母亲会发现,只好在伤口上用粗糙的茎叶反复摩擦,一叶,两叶......终于擦干净了许多,也疼的厉害。
前方的吵闹声将苏幽的目光吸引,一群□□打脚踢冲着地上一人,从残败的衣物之间,苏幽知道那是魏洲村的村民。他侧了侧身,从那群人的空隙间探头,满是血迹的脸带给苏幽空前的恨意,那不是其他人,那是虎叔啊!苏幽踉跄后退,忍着眼眶中转悠的泪花跑开了,他恨死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他恨死自己了。
苏幽跑到河边,一头扎进水中,把半个身子都探进去,一连串大气泡“咕咕”从口鼻跑出,把苏幽的肺强行压迫。窒息扼住苏幽的喉咙,在肺里最后一口气被挤压出去,苏幽探身而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睫挂上晶莹的水珠,清澈的水痕爬满脸庞,肩颈,前胸。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苏幽在石滩上坐了好久,身上的衣服也被风吹的干透了,粗糙的麻布衣看不出狼狈,才敢回家。苏母早早的等在门口,见苏幽额头上的伤立即回屋拿药,把苏幽按在木凳上,用蘸着药的手指倾覆,低问:“怎么弄的?”
苏幽微蹙眉,又很快笑着说:“和狗三他们疯的时候不小心撞树上了。”苏幽前倾环住苏母的腰:“阿娘,我忘记买菜了。”
苏母摸摸头:“没关系,陈婆婆送了些吃的来,今天就先吃这个吧。”
苏幽点点头,把林姨给的钱一子儿不少的放在母亲手里,母亲掂了掂,道:“再加上我给人浆洗衣服道报酬,够买些好的料子了,你说给陈婆婆做件衣服怎么样?”
“好啊。”苏幽点点头。
苏幽吃完陈婆婆给的食粮,爬到院外的树上躺着,透过树间叶留下的缝隙看着夜晚的天,星月挂布,静谧闪烁。
“虎叔,你怎么了?”树下的谈话声引的苏幽侧耳倾听。
虎叔摆摆手:“没事没事,今天上工的时候绳索不知道何故松了,上面的货一下就砸下来,我没躲过,这不被砸了个正好嘛,没多大事,你看我还能走能跳,说明你们虎叔体魄健壮,素质良好。”
苏幽在树上听的真切,负气似的咬着下唇,咬的很重,因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却只能忍受,没有出路。
夜深了,惊鸟掠影,枝颤花动。
易乞看着他,问:“之后呢?”
“然后啊,然后我娘就染上重病,卧床不起,我也去其他镇打工,为了给我娘买药。可是他们根本不要一个八岁的男孩,我找不到活,我什么活都找不到。虎叔让我在家好好照顾我娘,他来想办法,他每次给我药的时候都鼻青脸肿,我问他,他总是含糊过去,后来他一连几天都没出现了,送药的换成了李叔,他告诉我虎叔死了,以后由李叔煎完药送来。虎叔的事我没告诉我娘,我只想她好起来,我怕她忧心,可她身体还是越来越差......”
初冬料峭,寒意袭人,湿冷的空气从细小的缝隙里探进来,把整个屋子添上冬天的凌厉。苏母断续的咳嗽声从床上传来,床板随着咳嗽的动作吱呀作响,身上搭满家里所有的被子,包括外衣加起来也没多少真正御寒的东西,可苏母却被压的呼吸不畅,身体冷汗濡湿了被褥,嘴唇发紫,牙尖上下止不住撞击。
苏幽把熬好的药端到母亲床前:“阿娘,明天我再去找活儿,我一定能找到的,我要给你用最好的药,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苏母努力上扬嘴角:“没事的,阿晕,阿娘的身体阿娘自己知道,你只要开心快乐,阿娘自然会好。阿娘还要陪着我们阿晕长大,看我们阿晕娶媳妇呢。”
苏幽把药一勺一勺喂给母亲:“是啊,阿娘说好要看我长大,承诺的事就要做到,不然阿晕会生气的。”
“阿晕还是小孩呢,长不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