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阖元年五月十七,初级考核下榜之日,吾幸得甲等,哥婶期待不负辱之时倏激动,挚友也未负努力,内心雀跃,与挚友庆祝一番就各自回家准备最终笔试。哥婶并不富裕,为了吾能荣登金榜昼伏夜出,寅时便起身做油糕,亥时收摊,个中艰辛不可言喻。得此哥婶,吾甚幸之,见其如此,吾甚痛之,唯有勤学苦练焚膏继晷,得为状元郎以报之恩。”
苏幽评价道:“这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小子,不错。”
姜亦幻腹诽;你不是觉得无聊吗?那你还听?又接着摸下去:“永阖元年九月初五,笔试最后一次在一周后举行,吾在与挚友断了联系多月后却听闻他身死的消息传来,吾实不相信,多方打听后挚友是同心仪的女子私奔后被流寇所害,死状惨烈。吾甚气之,实想不通挚友为何舍弃大好前程同结交不到几个月的女子私奔,为他可惜,可气 ,可怜。又不忍心挚友曝尸荒野,吾决定笔试后去寻回尸体让其落叶归根。”
苏幽听出了什么,稍稍坐直身子来了劲:“这是朱晚才写的,那他的挚友就是薛邝明,来,继续。”
“永阖元年九月初八,户部侍郎刘公子相邀,吾不好拒绝只得赴宴。宴席之中刘公子要吾退出笔试资格,帮他登得甲等,许吾大好前程。吾怎可与这种作弊之人为伍,厉声严拒,刘公子见吾不从,威胁于吾,吾自是不惧不屈......”
“永阖元年九月十二,笔试开始,吾觉一切顺利,哥婶听吾信心十足也是十分放心,早早收摊回家同吾庆祝......”
“永阖元年九月十五,放榜之日,出乎意料吾未上榜,而甲等竟是前些天找吾换题的刘公子,吾不信,找教考确认,教考透露吾虽有才奈何无权无势,不如做客卿,觅得好去处。吾才知道刘公子将吾与其答卷更换,吾不服,击鼓鸣冤告御状。怎知大理寺卿与户部尚书沆瀣一气,将吾抓入牢中。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至死不改口供,最终被鞭挞而死。狱中乃是大理寺卿的天下,死去一个白丁自可轻松抹去,吾心有不甘,渐渐化成虚无,吾飘出大牢,想返回家中看看哥婶是否安好,可回到家,哥婶早就倒在血泊之中,身躯僵硬,死状残忍,四肢早就分离,眼眶之中唯有血洞,眼球不知所踪,身上一刀刀划痕,施虐者似乎在这种杀人游戏中找到极大的快感,吾心甚痛.......”
“吾死生间明白,世道不是吾心中所想的清明世道,吾也无力改变,可吾想报仇,想让这些人不得好死,渐渐的,吾生为人形,可吾不知道怎么办,吾也不知道要怎样做,吾漫无目的的走,走到哪里吾也不知,吾走的累了,缓缓蹲下来,多日积累的情绪终于崩溃......”
苏幽感兴趣了:“洛梦,快点,你摸快点。”
姜亦幻有些不满,瘪瘪嘴:“苏老,你对我要求太高了,这个技术我掌握的也不好,要不你来?”
“你来你来,我不催了。”
“吾哭了好久,久到什么时候飘起了雨吾亦不知。待吾哭累了,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沾染一点雨迹,才发现旁边有一人执一暗银纹油纸伞,替吾遮去了大片的雨,而她的衣服被绵绵细雨打上了阴影。吾抬头看见那女子笑靥如花,竟惹得山河失色,美丽不可方物,从那刻吾便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愿意为博君一笑赴汤蹈火,吾也明白了挚友放弃科考的选择。那女子声音同清脆的银铃,在雨中格外的悦耳,她道她是黯宗宗主,廉纤雨,她是第一个看见吾的人,也是镌刻在吾心底的名字。吾想跟着她走,她同意了,向吾伸出手,让吾有了归宿。”
“跟随她回到黯宗,她教吾修炼幽冥道,掌握身体里的力量。吾学会了这股力量,吾也终于找到了契机手刃仇人,她的日日教导和陪伴带吾走出了最困难的那段日子,吾清晰的认识到,吾对她乃是情根深种拔出不得了。而吾却从来不是她的选择,她的眼里从来只有荪敛霏,可那人不爱她,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怎么可能懂得爱?”
姜亦幻有点牙酸:“苏老,还摸吗?我实在有点摸不下去了。”
“这么精彩的爱情故事当然要继续啊,关键是你学着点经验,别总学月偏明那一套看破红尘的,不懂爱的乐引弟子不是好法宗,真是操不完的心。”
姜亦幻一语道破玄机:“你是说你和小师弟吧。”
苏幽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继续吧。”
姜亦幻继续摸索:“吾知道在她心里吾只是一个小孩,可吾希望她看见我。吾找机会替她打理黯宗事物,各法宗的动向,以及各路消息。在梳理消息的同时,吾发现吾哥婶的死法乃是鬼宗宗主重九的惯用手笔,吾从来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也是,那样的死法也不是人为。可吾却无能为力,曾经的吾无能为力,现在的吾也无能为力,吾对她如是......”
“而终于,荪敛霏离开了她,她哭的很伤心,吾站在她身后陪着她,就像初见的雨中,她陪着吾哭,吾想,让她哭完痛完,这颗心吾会好好替她修补,让它完好无损的捧在吾的手心。可之后,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吾进不去,吾只能对她说吾在,一直在,吾会陪着你,只要你回头看看吾。可她却说自己与吾而言是稻草,是萤火,是任何人都可以替代的。她从来看不见吾的真心,她的哭,她的笑全都系于一人,一个得不到回应的人。”
“她在屋里待了七天七夜,吾在外面站了七天七夜,这七天七夜中,吾想,只要她开门看吾一眼,吾就再不会放开。可自始至终她都没开过门,而吾也终于知道,她从来没考虑过吾,一点都没有......”
姜亦幻摸着摸着,好像接下来不是文字的方方正正,而是不成形的线条,连续又流畅,姜亦幻琢磨了一会:“苏老,好像不是字了,是画。”
苏幽道:“你掐一个火诀看看。”
姜亦幻照做,虽然火焰的光芒转瞬即逝,但对于他们的眼力,足以看清墙上的壁画,练功时的廉纤雨,哭泣时的廉纤雨,玩闹时的廉纤雨,跳舞时的廉纤雨,生气时的廉纤雨,微笑是的廉纤雨,还有,灰飞烟灭时的廉纤雨,一幅幅一件件,全是她,惟妙惟肖,连步摇的云纹都雕雕仔细。最后还附上一句话: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吾,而吾的记忆里全部关于她。
久久,姜亦幻才说:“没想到黯宗宗主两位都是痴情种。”
苏幽点头:“我同意。”
姜亦幻兀自坐下来:“那现在干嘛?故事也摸完了,洞也没出去,进来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我们还要呆多久啊,苏老你倒是想个办法啊。”
苏幽冥思了一会,当真在想办法,忽道:“想到了。”
“什么?”姜亦幻将信将疑的将头凑向声源发来的方向。
苏幽高深莫测的来了句:“等着。”
“......”姜亦幻瘪瘪嘴:我要你说?
☆、洛梦
易乞修养了一天,身体好了大半,只剩下皮外伤还未痊愈,却也并不耽误事。顾怀将将把药端进屋,就看见易乞已经自己起来,洗漱完穿好衣裳等在那里。
顾怀有些责备:“谁让你下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