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洋一愣,立即想到母亲年岁已大,这么久远的事可能早就忘了,慢慢解释道:“将陈贰火刑那件事。”
“陈贰?”母亲更是迷惑,“他是谁?”
“阿娘不记得了吗?是住在我们隔壁的陈家老幺,因为战乱躲进我们村子,后来就一直住在我们村里了。”
母亲满脸的皱纹都要拧成一团了:“小川,你说什么傻话,我们隔壁一直是空的,从来没有人住过啊。”
川洋一下子慑住,惊道:“阿娘年纪大了,不记得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记得也正常。”
“是你觉得我不记得了。”母亲摇摇脑袋,“年纪越大,越会想起以前的事,几十年前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你小时候的玩伴,叫梓净的,还有一个叫马思桥呢。”
“他们不是早就死了吗?”
“也不算早吧,他们没我幸运,能活到现在,可他们也不错了,活了六七十,我还去过他们的葬礼呢。”
川洋心里乱撞,好像要冲出来了:“阿娘,他们早就受火刑,死了好久了。”
“火刑?我们哪里有火刑?我们这个镇子,杀头猪还要再三考虑,怎么会火刑呢?”
川洋的脑子仿佛炸开了一般,他不敢置信的摇头,脸色苍白和纸,他惊恐,怀疑,震惊,他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母亲抓住他的手:“小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陈贰是谁,你又为什么离开,你这一离开,几十年都不回家的,阿娘想你啊。阿娘想知道你吃的饱不饱,穿得暖不暖,阿娘想知道你娶妻生子了没,阿娘还想知道长大的小川会变成什么样。”
川洋早就听不进母亲在说些什么,他失了理智,双目通红,嘴里开合:“不,不......”他一把推开母亲,跌跌撞撞朝街上跑去,他要求正,他要知道,他要弄清楚整明白,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雨下得好大,激的四处翻出水花,把泥地冲刷了一遍又一遍,把川洋的头发打散,丝丝缕缕粘在身上。他狠狠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逮着街上的人指着那座萧条异常的房子:“那里住过人吗?你告诉我,那里住过人吗?”
“那里啊,那里是危房,怎么能住人呢。”
“那里还没建好,瓦匠就被砸死了,后来再没人重新修建过,也就没人住过。”
“没有没有,镇长严令禁止过,那里不能住人,房屋塌陷,会死人的。”
“没有没有......”
“怎么会住人呢?从来没住过......”
“不会住人的,我家祖祖辈辈都在这,就从来没见过里面住过人......”
答案如出一辙,却给川洋一记重击,猝不及防,将他打的稀烂,站都站不住,爬也爬不起,只能躺在泥潭里。
他仰天大叫:“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他又跌跌撞撞爬起来,口中念叨:“我要找霍家小儿,找到他就好了,他肯定知道,他肯定记得。”
在那场大雨中,他终于找到霍家小儿,他已经年迈,躺在床上,好像下一刻就要断气。他看见川洋,一眼就喊了出来:“川哥,你回家了,你终于回家了,真好,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俊逸。”
川洋一个夺步跑上去,抓住霍家小儿的领子,怒道:“你别给我攀关系,当年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霍家小儿微微震惊:“川哥说什么呢,我早就不怪你了,你离家这么多年,想来过的也不好受,我早就不怨你了。”
“你怨我?你凭什么怨我?”川洋越来越生气。
“川哥忘了吗?我这双腿,是在川哥打马时不小心踢断的,川哥不是因为愧疚才离家几十年的吗?”
川洋一顿:“打马?”
“对啊,川哥忘了?当年就在镇子背后那片没人去的沙地上,川哥一直很喜欢骑马奔驰,我就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啊。”
“出你之外没有别人?”
“还有谁啊,那个地方又冷又荒芜,什么玩的都没有,其他孩子都不愿意去,就只有我去了,你策马的时候我就堆堆沙,再没有其他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