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揪着余洲衣领,朝湖面游去。溺水的人沉重得可怕,又因为慌乱而乱抓乱挠,余洲不停蹬腿,想摆脱那人。
受伤的手卡住余洲下颌,陌生的嘴唇凑上来,空气潜入他的口腔之中。
哗啦一声,樊醒和余洲同时浮出水面。
樊醒拖着余洲,像拖尸体一样往岸边走。
一条只有骨头的怪鱼在湖上盘旋。它忽然低垂着巨大的头颅冲下来,余洲躺在湖边喘气,和它空无一物的眼窝对视。
樊醒俯身看他,自言自语:“有点危险,得人工呼吸。”
说着仍捏住余洲下巴,凑了上来。
余洲没什么力气,但往樊醒腹部砸一拳还是可以的。
樊醒捂着肚子滚到一边,可怜巴巴:“我又救了你一次,你怎么恩将仇报?”
他已经恢复原貌,不是那个五岁的小孩子了,装可怜的效力顿时大幅下降。余洲狠狠抹嘴巴:“救我的是鱼干。”
怪鱼紧张地靠近,不敢打滚,鱼鳍鱼尾小幅度地甩着。
余洲再也不会认为自己拥有一个最强大的伙伴了。奇妙的是,他能感受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紧张、懊悔,难过。
他吃了鱼干,原来会与它分享一部分感受。
“……算了,没关系。”余洲一边呸呸吐口水一边说。
鱼干只在自己濒死时才有用处,可他不能时时刻刻都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变成怪鱼的鱼干不能说话,坚硬粗糙的鱼鳍在余洲身上扫来扫去。余洲知道这是它在表达歉意和关怀,可是这一下下的,像巴掌一样,实在太疼:“求您别碰我行吗,我要被您这鱼骨头扇死了。”
阿尔嘉没有追下来,飞星崖边缘倒是还有藤蔓蠕动。
樊醒许久不看自己成年的模样,蹲在湖边瞧个没完。“我真是有副好皮囊。”他低声笑,“安流,你想要吗?”
“你走不走?”余洲突然问。
樊醒抬头,看见余洲已经骑上了怪鱼背脊。
飞星崖下有通路可以走上去。复生的历险者从湖中爬出,沿小路回到安宁幸福的生活里。这曾是理所当然的循环。
鱼干载着俩人升高,冲破土地上空笼罩的黑烟。
这里和雾角镇一样,是一个孤零零的鸟笼。雾角镇之外是海,此处的边缘深渊之外是无穷无尽的黛色青山,根本望不到头。
樊醒盘腿坐着,双目眺望远方。余洲起初并不想说话。鱼背上只有他和樊醒,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望樊醒。
樊醒头发上还扎着小草莓发带。他的英俊并不因发带和身上的蓝色裙子而减损,相反,余洲没见过穿女孩裙子还这样坦荡的男人。他的黑发和风纠缠在一起,忽然回头看余洲,眼睛里噙着笑:“我好看么?”
余洲收回目光。
“为什么和我一起跳下来?”樊醒又问,“你当时已经动不了了,怎么还有力气冲过来。”
余洲不止肋骨和胳膊疼,现在开始头疼。
“爱上我了?”樊醒撑着下巴笑,“还是说,痛出了幻觉,以为我是久久?”
“就算你不是久久我也会救你的。”余洲小声嘀咕,“这是本能。”
樊醒就像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侧头看余洲:“本能?”
余洲:“小孩子遇到危险,救他是大人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