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生得好看,却并不阴柔,那墨画般俊逸的眉眼很明显是个男性,但他确实比皇宫里娇生惯养的公主都要难伺候。
谢云澜不喜京中盛行的娇奢之气,他虽然出身将门,但自小没过过什么大少爷的生活,谢府上下从老将军在时便是艰苦朴素的作风,家丁只有寻常官员家的一半,许多小事都亲力亲为,府中的摆件也是简单素雅,一些陛下赏的珍贵华丽的东西则都被收在库房里。
沈凡倒好,全翻了出来,把这客房弄的金碧辉煌,乍一看谢云澜都差点以为自己到了皇宫。
以前练兵时,时常会有些权贵家的子弟入伍,这些人是为了履历镀金而来,压根没想认真当兵,一身的少爷毛病,只把军营当成了自家府宅,吆三喝四,耀武扬威。
谢云澜看这些人最是不顺眼,把对方派去干些打扫马厩清洗茅厕之类的脏累活不说,偶尔还会亲自出手以比武切磋的名义揍对方一顿。沈凡比之这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人还只是少爷毛病,沈凡这都再上一个档次,堪比公主了。
再加上他本来的那个神棍身份,可以说连犯谢云澜两大忌讳,虽然谢云澜这些年沉稳内敛了很多,但王泰还是在此刻听到了“咔哒咔哒”的指关节攥紧声。
“侯爷,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王泰小声的提醒了一句。这时候要是动手揍人,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谢云澜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睁眼时已经怒意全消,面带微笑的进了院门,走到沈凡面前躬身行了一礼,问道:“大师住的可还满意?”
沈凡仍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起身回礼的意思,他吃着荔枝想了想,说:“将就吧。”
谢云澜眉毛一颤,笑容越发和蔼了:“寒舍简陋,谢某招待不周,还望大师多多担待。”
“好吧。”沈凡叹口气,像是很勉为其难。
“真是委屈大师了。”谢云澜在“委屈”两字上咬字很重,脸上虽带着笑,却透着股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感。
沈凡不觉有异,只自觉自己确实受了委屈,遂点了点头。
谢云澜又吸了口气,深感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容易出事,所以对着院里的小厮丫鬟吩咐了一句“大师是府中贵客,你们切记要好好招待”,随即就带着王泰走了。
他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但刚刚离开院门的那一刻,整张脸瞬间沉了下来,像是暴雨将至的阴云。
王泰小心翼翼的跟在后边,知道这是又生气了,不过这也正常,沈凡那番姿态换谁都得生气。
见过不懂礼数的,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一个神棍,谱摆的像皇帝一样,偏偏又不能动他,还得毕恭毕敬的捧着,怎一个窝火了得。
王泰试着宽慰道:“侯爷,等事情办成了,我就去揍他一顿,帮您出气!”
谢云澜冷笑一声,他也有此意,等事情办完了,他要亲自给沈凡一个教训。想到此,他怒意稍敛,瞥了王泰一眼,问:“散消息的事办得如何?”
王泰拍着胸口道:“我办事您只管放心!茶楼酒馆现在都传开了,说您请了一位高人回家,是龙神派来巡视人间的使者,讨论的可热闹了,想必过不了几日就能传遍京城。”
谢云澜“嗯”了一声,又道:“元谋先生回来没有?”
王泰:“还没,他在茶楼碰到几个朋友,正吃茶呢。”
“去请他回来,我有事与他商量,另外,你再去东市买点荔枝。”谢云澜吩咐道。
“荔枝?”王泰突然想起,“哦对!那荔枝是您买来准备给小姐送去的!”
荔枝这种水果娇贵的很,对水土气候要求极高,只能在南方种植,而且不易保存,需得差人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才能不在途中腐烂,因此售价也极高,一斤荔枝便要上百两的银钱,而寻常百姓一家三口一年都花不到一两银子。
这等奢侈的水果谢云澜自己是不会买的,他不是贪图享受之人,他府上备着的荔枝是准备送人,送给他妹妹谢玉珍。
谢玉珍是他堂妹,但她母亲在她出生时便难产死了,父亲则在她刚一岁时就在战场上牺牲,因此谢玉珍很小的时候就被谢国栋接到自己府上抚养,谢云澜只比她大四岁,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说是堂妹,但是对于谢云澜而言,跟亲妹妹也没差。
他对旁人冷言厉色,对着这个妹妹总是会柔和些,谢玉珍出嫁时更是备了丰厚的嫁妆,即便现在不在侯府了,却也想着对方喜欢吃荔枝,花重金买了些准备送去,结果都进了沈凡的碗里,末了还得了一句“将就吧”。
“这些下人怎么这么没规矩!那荔枝明明是备着送人的,怎么问都不问的就给了那个神棍?”王泰撸起袖子就想去教训人。
谢云澜抬手制止了一下,这件事倒也不怪庆俞他们,是他自己说的尽量满足不必再问,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沈凡这么能作,库房都快给他搬空了,吃几个荔枝都是小事,谢云澜深感如果继续下去,可能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连侯府都被沈凡拆了。
因此,让王泰出门办事之后,谢云澜又把庆俞喊了过来,吩咐道:“小事尽量满足他,大事来请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