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庆俞思考了一下,觉得眼下这件事应该是大事,便道:“侯爷,大师不肯吃饭。”
谢云澜之前就已经吃过饭了,他对饭食很随意,府里做的都是些家常小菜,眼下午时都快过了,按理说厨房上菜应该是一起上的,他有些奇怪道:“这个点才吃饭?他为什么不肯吃?”
“因为大师不喜欢家常小菜,特地让厨房做了些精致漂亮的复杂菜色,所以这个点才上。”庆俞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答道,“但是菜端上来大师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说咸了。”
谢云澜:“……”
他揉了揉眉心,开始后悔自己不久前选择沈凡的决定,但总归覆水难收,请神容易送神难,便尽量心平气和道:“给他重做一份。”
庆俞走后,谢云澜又到了书房,开始写“慎”字,写了厚厚一沓纸,字迹从狂乱变得平和,那些憋在心中的郁气似乎也渐渐散了一些。
他刚刚恢复平静,庆俞却又来了,他一进门便道:“侯爷,大师还是不肯吃饭,说淡了。”
谢云澜握笔的手陡然攥紧,他盯着纸面上那写歪了一笔的“慎”字看了好半晌,才说:“再做一份罢。”
庆俞刚出了屋门,谢云澜便将那张纸在掌心揉乱成团,狠狠的扔了出去。
正好韦承之回来了,迎面便见到这气势汹汹夹杂着主人怒火的纸团,奇道:“侯爷怎么那么大的火气?”
谢云澜将府中发生的事说了,这才刚刚一个上午,沈凡就差点破了他这修炼多年的定力。
韦承之闻言捋了捋须,道:“侯爷觉不觉得此人有点奇怪?”
谢云澜:“先生是想说他不像个神棍?”
韦承之点点头:“满身娇奢之气,性格又有点憨直,不懂人情世故,外加容貌气质,都不似寻常人家出生,他不像神棍,倒像哪个世家的公子。”
“我早上已经派人去查过他。”谢云澜做事谨慎,请沈凡回府的同时,查其身份的人便也派出去了,“他是昨日刚进的京,进京后便去了西市摆摊,夜里住的是云间居客栈,他不懂物价,被那伙计把一天摆摊挣的几十两银子全骗光了。”也因此,他确认沈凡此人是真傻,而不是在故意气他,才能忍到现在。
“他确实不像寻常神棍,但要说是哪个世家的公子,我却也没听过哪家有这样的人物。”谢云澜思忖道。
大夏国土虽大,但哪个地方但凡出现个奇人异事,又或者有什么青年才俊,也会被当地的府衙或往来流动的客商将消息带到京城来,沈凡这等天上有地上无的容貌,若真是出自名门望族,早在他十五六的时候就该传进京中,成为自那掷果盈车的潘安后的又一位全国闻名的美男子了。
“难不成是什么隐世家族?”韦承之猜测道。
“罢了,先不提这个。”谢云澜斟了盏茶,沈凡的来历其实无关紧要,只需明确一点,他不是别有用心之人派来故意混进侯府的。
谢云澜想找个神棍做局的事不过临时起意,在这之前他都是极其厌恶江湖术士的,想派人接近他不会找个神棍来做,所以他碰见沈凡只能是巧合。
当务之急是,如何让沈凡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神通,将他大师的名望继续推高。
“他既然打的旗号是降妖除魔,那便给他找个除妖的差事,我记得定远侯府上最近好像在闹邪祟,先生觉得此事如何?”谢云澜已经仔细的考虑过,沈凡这回表演,势必要选在王公大臣家里,越是有影响力的人见证,效果越是好。
至于怎么捉邪祟?这不重要。谢云澜根本不信什么鬼神,所谓邪祟不过世人蒙昧之见,受建武帝的影响,现在京中的百姓稍有不对便会往鬼神一事上想,生病了怀疑是被邪气侵染,需找道士求一道符水,家里小儿夜里多哭了两声便怀疑是有妖邪闯入家宅,需请大师回家驱邪。
同理,沈凡会不会法术也不重要,他只需要站在那儿,念些神神叨叨的咒语,比划两下木剑,末了烧张符,便算是大功告成。
韦承之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说:“若单单是为助推他名望一事,定远侯是个合适的人选,但……”他话锋一转,“侯爷可是想投入二皇子阵营?”
谢云澜皱起了眉头,断然否决:“自然不是,我早已与先生说过,谢家祖训,不涉党争。”
大夏太子虽立,但太子袁朗性格懦弱,没有主见,难堪大任,相反二皇子袁奕倒是英明果决,为人谦卑,礼贤下士,得了不少朝臣拥簇,其生母罗夫人在宫中也十分受宠,甚至有与皇后分庭抗礼之势,朝中如今已经分成了两派,正斗的不可开交。
谢云澜掌握西北军权多年,回京后虽然主动交了兵权,又以养伤的名义领了个闲职,但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他的声望都极高,他的一些旧部甚至不认虎符只认他谢云澜,可以说得到他的支持就是得到了整个西北军权,乃至将来的皇位。
从龙之功固然诱人,但谢云澜深知建武帝如今虽然迷信方术,龙体也欠恙,但这位帝王年轻时也是英明神武,杀伐果决之人,元戎之战他已经有功高盖主之嫌,若是再敢插手皇权争斗,恐怕都不等他扶持新帝登基,谢家便先被满门抄斩了。
因此谢云澜从不与这两位皇子或是其所属派系的官员有任何私下牵扯,谢云澜选择定远侯也是因为定远侯一向中立,从来不掺和这两派的争斗,比定远侯更加位高权重家里还闹鬼的朝臣也不是没有,但都因为派系问题被谢云澜否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