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燕时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本来已经滑走的视线瞬间犀利,重新看向那木板床。
等等!
那木板床后面的墙壁上,竟然还钉着铁链。
燕时洵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那床旁边弯下腰查看。
杨土刚刚喋喋不休的道歉也戛然而止,惊讶而不解的看着燕时洵的动作:“燕哥?”
燕时洵没有时间理会他,只是凑近了那片墙壁,伸出手指从上面细细的摸索着。
墙壁上面钉着铁环,还连接着一条一米长左右的铁链,铁链的最末端是一个只有成年女性手腕粗细的铁环,现在被打开着。所以燕时洵能够清晰的看到,在铁环内里的一圈,到底都是深褐色的痕迹。
就像是这铁环曾经是被扣在了某人手上,将那人牢牢的栓在这张床和旁边一米左右的活动空间里。锋利粗糙的铁环不断的磨破手腕,流下来的血液堆积在铁环里,一层层堆积和氧化,变得凹凸不平,到处都是细小的疙瘩。
每一点血迹,都像是曾经那人绝望却无力的反抗,想要拆下铁环离开禁锢,却又像是个牲口一样被拴在这里,无法挣脱。
只能一日日的守着窗口,看着外面狭小的天空,日渐绝望和腐烂。
铁链早已经在时间的腐蚀下变得脆弱,几乎一碰就会碎成粉末,不再具有曾经的威慑力,而曾经拴着的人也早已经不在这里,只留下了床铺和墙壁上残余的血迹。
因为墙壁早已经在多年的漏雨下生了霉斑,青黑色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所以刚刚燕时洵第一眼并没有看出那墙壁的异常。
直到现在,当他靠近之后,才发现墙壁上面是一片凹凸不平,而青黑色之下,还有很多大片大片的棕褐色血迹,甚至不少血点呈飞溅状落在墙壁上。
只是在多年的腐蚀之下,那些血迹已经和霉斑融为一体,看不清原貌。
但却还有其他能够辨认出的东西。
燕时洵本来在墙壁上摸索着的手指一顿,弯下腰的修长身躯僵硬了一瞬。
……墙壁上,密密麻麻都是刻痕极浅的字,一层叠着一层,从靠近床的墙壁,一直到附近的一小片墙上,到处都是。
燕时洵半垂下眼眸,专心的从指腹下所感受到的凹凸纹理中,读取着这些凌乱的笔画想要表达的信息。
最开始,在最靠近床板的地方,墙壁上到处都写着“救救我,帮我报警”、“放我走”、“恶魔,恶魔又来了”、“叔叔”等字样。从位置和高度来看,几乎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时所能伸得到的地方。
而到这片文字蔓延到旁边,内容却变了,更多的是在写“让我回家,叔叔在等我,我要回家”、“谁来救救我”、“为什么是我!”、“下地狱吧,你们会遭报应的!”等等。
笔画越来越凌乱,所写的字表达出来的意思越来越颠倒混乱,从字里行间中,轻易就能读出这个留下这些字样的人的绝望,压抑到几乎快要窒息。
而在那些笔画周围,隐约能看到一些深褐色的斑点。
结合笔画如此轻浅的情况,燕时洵皱起了眉,做出了猜测。
恐怕这些字,都是一个人用自己的指尖划出来的。
没有任何工具,于是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留下属于自己的只言片语,哪怕指尖血肉模糊也全然不顾。
燕时洵缓缓直起身,在那铁链一米以内的活动范围里,继续摸索着墙壁。
他很快发现,除了一些绝望和诅咒的话语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
比如,数学公式。
燕时洵是滨海大学的金融系毕业生,自然知道自己从墙壁上读出的这些公式,到底是什么。
高斯公式,泰勒推导,费曼证明……
大片大片的字母和公式,在很多年前,被某个人写在了墙上。
就像是绝望之下顽强的自救,想要将自己濒临崩溃的精神,从悬崖边拉回来。
在长时间的压抑和绝望后,那个被禁锢在这间房间里的人,选择了强撑着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