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还是笑着,甚至连鼻音都听不到,轻轻柔柔地问他:“那你要去多久呀?”
“......不知道,看工作安排。”晏时清顿了顿,又说,“估计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很久。”
湿空气里面混着泥土的味道,这时候祁九才发现,自己应该是有点讨厌下雨的。
他长到现在,几乎没有不喜欢的东西。
终于二十四岁这年,他察觉一点让自己感到不舒服的存在,还是通过自己恋人找到的。
祁九恍惚想起来,每次晏时清抛下他时,都是在下雨。
十七岁那年晏时清将他晾在雨里,十八岁时晏时清毫无征兆地离开家,现在他又预言一样告知自己即将离开。
不喜欢。
不喜欢这种泥土气味入侵鼻腔,不喜欢肮脏泥点甩上裤脚,不喜欢这种阴霾天气带来的压抑感——
好讨厌下雨。
祁九意识到自己是在闹脾气,内心出现的一系列情绪只不过是转移注意的迁怒。
他张开嘴,舌尖抵上齿贝,从上颚滑过,卷过口腔一圈又回到原位。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祁九再大胆一点,他就不会把什么都咽下喉咙,而是要求晏时清把他一起带走。
但是他不敢,他记得起初二清晨薄雾吸进肺里刺挠,记得电子屏幕激得眼睛发酸,记得没被消化完全的委屈、自责和妒忌杂糅带来的苦味。
尽管没有人责怪他,祁九还是认为自己担了大半责任,时至今日仍在想如何才能不给晏时清带去困扰。
他向来如此,拥有远超于常人的道德感和责任心,不然也就不会在六年前的春天强硬地跟在晏时清的身后。
晏时清察觉到自己有点紧张,头脑筹划着一切用于应付祁九反应的回复。
他低着头,伸手抱住祁九,依恋着体温,像个怀揣着无上宝贝的贼。
最后却没做任何挽留。
如果晏时清再放肆一点,他就不该遇见所有都独自承受,而是像现在一样,紧紧地、牢固地牵住祁九。
但是他做不到,他记得潘峨讽刺的眼神,记得深秋反射寒光的匕首,记得自己抗住所有谩骂、苦痛和煎熬为的是能在风尘仆仆之后,为祁九带去一颗糖。
就算晏时清猜到祁九所想,他也不敢冒任何风险,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会间接为祁九带来危险。
他一如既往,习惯于一个人面对,他所有隐晦的温柔积攒下来,悄无声息地绕过风风雨雨,沉默地送给祁九。
他们说不定都心知肚明,知道对方所有的担心,考虑和顾忌。
可谁也开不了口,都知道谁也说服不了谁。
彼此都不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靠三言两语得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法。
于是两个人便困在这里,在这样寒冷潮湿的冬季,都在犄角疙瘩酝造霉菌。
“我空了就回来。”
“那你记得多和我说说话。”
良久的沉默后,两个人同时说。
祁九愣住,头埋得更低,几乎就只能看见自己的鞋尖。
他感觉到手心空了,晏时清松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