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看。”他是对晏画阑说,也像是给自己勇气。
他想说,“如果真正的长相不符合你的预期,你也不要太失望”,这话在心中转了一圈,心觉显得自己过分在意对方,便咽了回去。
“解除易容。”他对系统说。
露出真容之后,有一阵时间很安静,甚至要仔细听才能听到晏画阑的呼吸声。
不敢呼吸,就好像呼气一重,就要把眼前美好的幻象吹跑了一般。
霜绛年闭着眼,也不太敢呼吸,还不太想睁眼看对方的表情……他莫名有些紧张。
这般安静,反倒是两个人砰砰的心跳声格外明显起来。
对方吻了上来,借着近距离看不清双方表情,霜绛年终于睁开眼。
模糊的视野里,晏画阑神情投入而陶醉,与之前也没什么大区别。
……那至少是没让颜狗失望了?
“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激动。”晏画阑也笑了一声说,“想来也是我魔怔了,哥哥什么模样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最开心的,倒是哥哥能向我坦诚。”
霜绛年心中压着的石头消失了。
晏画阑不因他的长相而变化,那么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无需变化,还像原来一样就好。
这或许就是晏画阑和晏辰对待他最大的区别——晏辰的喜爱止于皮囊,而晏画阑无论他用什么样的皮囊,所喜爱的都是这皮囊下的灵魂。
霜绛年兀自感慨,忽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凝神一看,血迹正从晏画阑鼻间滑出,溢散在海水里。
“虽然是这样说,”晏画阑欲盖弥彰地吸了吸鼻子,露出了痴汉的笑容,“但哥哥的脸太美了,我想把哥哥脸上每寸皮肤都咬一遍,嘶哈嘶哈……”
霜绛年渐渐失去表情。
晏画阑忽然痛叫一声,委屈:“哥哥还想不想修了?”
霜绛年毫不留情地和他拉开距离。
“让你清醒一下。”他凉凉道,“这里水脏了,换个地方。”
果然如晏画阑所言,修完之后,霜绛年瓷白的脸上皆是红|痕,尤其是鼻梁、面颊和眼尾,粉红的一朵朵,如同雪地里盛放的芍药。
若不是霜绛年严词拒绝对方咬他眼睑上那粒小朱砂痣,只许舔不许咬,他现在恐怕连眼皮都要肿了。
而晏画阑,也正如他猜测的那样,一个激动变回妖形,大孔雀弓着身蜷着腿缩在偌大的神殿里,又满足又可怜。
即便蜷着身子,晏画阑也要探一颗鸟头来,比哥哥整个人还大一圈的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哥哥。
好看,真好看,怎么也看不够。
幸福得要死了。
晏画阑心里甜蜜蜜的,又生了些酸酸的忧愁。
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来讲,哥哥都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其他人又不瞎,看到哥哥真正的脸,该怎么办?
会不会惊艳、无法移开视线、产生非分之想,甚至开口告白、伸手触碰哥哥?
一想象到未来会凭空多出那么多狂蜂浪蝶,晏画阑就想扇动翅膀、抖开尾翎,把那些蜂啊蝶啊的都拍飞、吓跑。
“不酸吗?”霜绛年开口问。
“酸?”晏画阑强自邪魅一笑,“本尊魅力无边,定能于乱军之中俘获哥哥的爱,有什么可酸的?”
“?”霜绛年说,“我问你脖子酸不酸。”
此时他被大孔雀藏在羽毛丰厚的肚腹之下,晏画阑想看他,就必须把鸟头扭曲到肚腹
晏画阑沉默。
……好像是有点酸。
霜绛年不理会他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只出神地看着手中的游鱼。
分魂禁术的阵法他记得,只要让系统扭转阵法即可。只是这里到底不是极阴之泉的中心,减了几分极阴水灵气,融合鲛人血脉还要冒一两分生命危险。
霜绛年不担心殒命,毕竟孔雀翎会保护他。他只怕过程太痛,自己表现出的模样会惹晏画阑担心。
“事不宜迟,休息好了就开始吧。”他揪揪晏画阑的羽毛。
“唔。”晏画阑变回人形,脸蛋红扑扑的,眼神迷|离好像还在回味。
“听好了。”霜绛年嘱咐他,“我待会会进入一个阵法融合血脉和魂魄,只要融合没有结束,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踏入阵法,否则会导致术法失败。”
晏画阑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会很危险吗?”
“不会。”霜绛年语气淡淡,“看起来会有些血腥残忍,实际上没什么感觉。十二个时辰之内就能成功。”
晏画阑探究:“真的?”
霜绛年笃定:“真的。”
“哥哥说真的,那肯定就是假的。”晏画阑眉峰倒竖,“骗我的次数太多了,我记住了。”
霜绛年:“……”
长大了也确实不像小时候好糊弄呢。
“总之有孔雀翎,我性命无虞。”他道,“若你真的想帮我,就别担心,守护好这个阵法,莫让任何人踏足其中。”
晏画阑认真看他一阵,确认对方没隐瞒什么,才郑重道:“好。我等哥哥平安归来。”
然后他憨批一笑,噘起嘴,含混道:“找我当护法,有奖励吗?”
霜绛年眸光一冷。
晏画阑只觉胸|口一拧一揪,顿时头冒冷汗,落荒而逃,赶紧披上了大氅。
哥哥罚人的手段见长。
以前还是用针,现在离得近了就直接上手了!
他曲腿坐在高处的房梁上,看哥哥握着一人高的毛笔,行云流水般画出繁复庞杂的阵法。
即便晏画阑不懂人族的阵法,也能从那狰狞的图腾里看出凶煞之意,凶煞之中,又有生机。
合魂之事,分明九死一生。
晏画阑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阵法绘制完毕,霜绛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跨入其中。他抬头望了晏画阑一眼,也只是一眼,便屏息沉心,将游鱼送入阵眼中,开启了阵法。
霎时间,阵内雷光四射,几百道雷霆轰然落在游鱼之上,刹那间将之劈成血雾!
晏画阑猛地站起身。
那尾鱼和哥哥的感知相连,即便是轻柔抚摸都能引得哥哥魂不守舍,这粉身碎骨之苦,十倍反噬在哥哥身上,如何承受得住?
晏画阑本能就要飞身而下去救哥哥,随即想起哥哥之前的告诫,才强忍着止步在了阵法外。
……早知道会这么痛,他就不会期盼着看到鲛人形态的哥哥了!
阵法中心,霜绛年胸腔发出痛苦的闷吟,砰然双膝跪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和游鱼异体同命,即刻便在鬼门关里走了一个来回。配合着海水中的极阴水灵气,第二层阵法释放出勃勃生机,这还不够,心脏中的孔雀翎燃起生命之火,才险之又险地吊住了他的命。
意识模糊间,霜绛年只后悔自己没能克制住疼痛反应。他这般狼狈,晏画阑亲眼守着他,定会心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