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真的误打误撞说对了。
时朝从毛巾里抬头。
鸡窝头从抽屉里掏出一包金鸽瓜子,拉着凳子坐在他床底下,边嗑瓜子边说说:“我说中了?看你怎么跟懵了一样不知道怎么办了,她怎么着你了?”
时朝摸了摸贴身带的吊坠:“……没,什么也没干,就是碰见了。”
鸡窝头看到他恍惚的神色,捏着下巴思忖:“不可能啊,小伙。你们遇见的时候他旁边还有别人吗?”
时朝说:“还有他……儿子。”
鸡窝头咂咂嘴:“那怪不得。多久没见了?她都有儿子了?她老公没在旁边吧?既然结婚了,就不要破坏别人家庭了。”
时朝知道他误会了性别,没有解释,回答:“七年。”
鸡窝头:“你们就碰了一面,什么也没说?这不可能见了一面就这样了吧?”
时朝:“我戴着头套,他没认出来。”
鸡窝头:“哦……这是你不想见啊?”
时朝这次沉默了很久。
他很久才在鸡窝头越来越放肆的嗑瓜子声音里回神,说:“不想。”
不想见。不愿意见。
因为时朝一向对郝与洲毫无办法。
只有躲,只能躲,才有避开他的余地。
时朝骤然起身,把毛巾一搁,去换衣服。
鸡窝头一摊手:“她也没看见不是吗。当没见过呗。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为了不想碰见她,你收拾东西干什么?你要走?”
时朝点头。
鸡窝头劝道:“我都听周总监说了,你不是背债吗,也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从这走了你还要去哪,还想去哪,还能去哪?既然都分手了,那就是一个过客,至于吗?怎么一个小年轻还没我看得明白?我也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到手的热饭不能随便砸了。你这不瞎搞吗。”
对他们这辈的人来说,饭碗比命重要。
时朝低声说:“……还好还不熟。”
鸡窝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时朝:“我和你们还不熟,走了也没人……”
鸡窝头皱起眉头:“怎么不想你自己,想别人那么多?你走和同事有个屁的关系?要走就走,别拿别人当借口。”
他实在是喜欢时朝这个性格的孩子,踏实肯干不埋不怨,话少,长得还好看。
中午的时候没事甚至扫了一遍办公室,清理了每个人工位肉眼可见的粘胶,还擦了玻璃。
他今天好几次突击检查,吓得兼职的熊立刻坐起来,时朝还站得笔直,有余力和他打招呼。
不然也不会找周总监问那么多。
时朝梗着脖子不说话,还是决定按自己的来,卷好铺盖踩着梯子下来。
鸡窝头提溜着凳子回自己桌,口音都出来了:“想东想西有啥用?碰见个和你有过节的就跑,就算你前功尽弃也还是要走,到最后你能跑到哪去?跑去山上喂狼?”
“再说了,人家压根儿没看见你,想真多。”
时朝没回话。
鸡窝头鼻孔哼哼喷气,气得关灯上床。
时朝闭了闭眼,知道他是好心,但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这么大气。
可他没办法和鸡窝头细说。
他知道郝与洲是什么人。
他知道郝与洲一旦发现可能的痕迹就会费劲心力,绝不放过,最终一定会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他也在犹疑。
犹疑郝与洲可能只当他是个陌生人,只是今天偶尔来到这个只有秋季火爆、其余季节凋敝的游乐园。
自己还能在历城好好待着,只要在游乐园的一角,穿着熊衣服,不露面,不和他接触,在这里待到死。
待到死。
毕竟……这是亡母的遗愿。
时朝在之后的几天一直神经紧张,两头摇摆。
直到过了差不多大半个月,骨折的同事回来,他换下玩偶服,开始在附近保安亭站岗。
同时,熊同事兼职到时间,离开这里。
没人在吃饭的时候不经意地和他提起郝与洲、郝与洲的儿子、他们的习惯、生活方式,时朝才渐渐缓过来。
历城一到十月温度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