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落水(三合一) 他就知道长公主最擅长……

……闻澄枫?

虞清梧摇晃茶盏的动作蓦然顿住。

眼底晃过一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喜,但很快又被浓浓困惑取代。

他是没走?还是没能走掉?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虞清梧就立马否定了后者。

如果没能走掉,那他现在便是潜逃未遂的逃犯,哪还能这般安然无恙地坐在她对面。所以,闻澄枫压根没走。或者准确些说,他被属下暗卫带走后,又自行回来了。

可他为何要回来?

明明能逃离南越,他为什么不抓住机会。

虞清梧遇到想不明白的问题,习惯性回想原书剧情,美其名曰追本溯源。

依照原剧情走向:闻澄枫被困南越皇宫两年,那两年时间里,他时不时就会遭受渔阳长公主的刁难,遍体鳞伤。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闻澄枫也没有颓败,他每一天都在蛰伏,用尽各种办法与宫外传递消息,细致谋划,逐渐在南越皇宫中埋下不少自己的眼线细作,更在两国边境养出一支了隐秘军队。

不仅仅瞒过了昏庸越帝,就连北魏皇帝也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等到时机成熟,闻澄枫利用他在临安城中编织的暗网,不费吹灰之力,成功逃离南越。

又当即集结边境亲卫军,猛攻南越城池。

因为前期准备工作充分,再加上越帝昏聩早已引起黎民怨声载道,是以闻澄枫只用了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就将南越沃土归入北魏版图。而在他凯旋回朝的路上,魏帝由于长期服用仙丹,中毒已深,驾崩得猝不及防。

年仅十九岁的闻澄枫被拥立登基。

也就是说,原书中闻澄枫出逃南越是在十六岁,可现在的少年仅有十四岁,年纪不对。

更重要的是,闻澄枫欲灭南越的谋划如今还没有筹建成形。而回到北魏,虽然他的日子会好过些,但身边左右皆有魏帝的人时刻盯着,他想在自己老子手下练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两相利弊分析,反而是暂时留在南越忍辱负重,更能助他成就大业。

虞清梧梳理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觉得一切都好理解了。

她端起茶盏送到唇边,细细品尝后笑着反问:“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连普通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能把渔阳长公主所做事迹讲得头头是道,就说明我在民间足够深入人心。这便是会被民间传记编录记载,流传百世的。多少先贤名士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凭空落在了我头上,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中规中矩回答着闻澄枫的提问。

答的是说书人评价渔阳长公主恶毒阴损,她并不生气。

闻澄枫双唇紧抿盯着她:“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虞清梧眉梢上挑。

闻澄枫眸色深深,想从她神情中找出明知故问的痕迹,可……

无论他怎么看,那双桃花眸底都只有平静如水,无波无澜。一门心思认真听着说书,像是真的不懂自己问的问题。到最后还是闻澄枫先忍不住,冲动之下,什么也不顾地破罐子破摔:“刚才的事儿。”

“刚才我突然不见了,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虞清梧依旧是相同的话,相同的语气,清澈少女音透着说不尽的天真。

“那个时候街上乱作一团,众人推搡碰撞的,你被人群冲散和我走丢了,实在再正常不过。”

其实她当然知道闻澄枫问的,是方才蓦然不见踪影的事儿,但虞清梧也当然不会正面回答他。

毕竟这要怎么说?

难道要她承认:是,没错,我知道你忽而消失是干什么去了。而且我不仅知道,我还一百个一千个支持,尽心尽力给你打掩护,给你争取时间,感不感动。

但凡是个正常人听了,都不敢动好嘛。

开什么玩笑,无论她如今和闻澄枫的关系再融洽和睦,可本质上始终隔着跨不过的两国河界。就像冬至宴上她欲相助闻澄枫,只能通过吹捧奉承越帝的笨法子来实现。

对闻澄枫存有私心的,是虞清梧,而非渔阳长公主。

当触及南越与北魏立场,如今的她必须毫不迟疑站定南越,才是渔阳长公主现下的生存之道。

虞清梧没法向闻澄枫解释,所以这会儿装单纯装不懂是最方便蒙混过关的办法。

她现在胡编乱造的本事愈来愈炉火纯青,说瞎话完全不用打腹稿,脱口就来:“我正是因为知道你走丢了,所以才在离巷口最近的茶楼里等你啊。”

她每说一个字,闻澄枫牙龈就咬重一分,漆黑的瞳孔底隐忍着强烈情绪,需要他死死压抑才能控制住不爆发。

他离开了整整半个时辰!

而街巷在半盏茶时间内就已经恢复秩序,虞清梧不可能没有怀疑他去哪儿了。

但她怀疑了,却还能装作没事人一样,哪里也不找,什么也不问,兴致极好地坐在茶馆里优哉游哉听书喝茶。

对此,闻澄枫只能想出一种解释,那就是虞清梧猜到了事情真相,却根本不在意。

她根本不在意他是走是留!

这个认知让闻澄枫心口蓦地一阵刺痛,抽搐得能翻出淋漓血肉。

他喝下整壶含有迷`药的酒,他再三下令暗卫日后不准擅自行动,更不准对虞清梧出手,不准做出任何会伤害到她分毫的事儿,连打幌子也不行,可结果呢……

她压根没把他的去留放在心上!

甚至虞清梧还在若无其事地笑着:“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沾了糕点屑么?”

那双流眄桃花目轻飘飘一眨,便能将浅淡笑意勾勒出百般媚丝,装点在她如明珠生晕的姿容。闻澄枫每每迎视上都难以自已地不想挪开目光,似有一股勾魂摄魄的灵力在吸引着他。

但往常叫他觉得美如尤物的眼神,这会儿闻澄枫瞧来却只觉可气。

分明不在意他,干嘛还笑得温柔含星。

他干脆别过脸,冷冷道:“没有。”

虞清梧霎时听出来他字里行间带有火气,似乎在忍耐着巨大情绪。但她并未多留心,下意识以为少年是因为不得不丢弃出逃机会而心情不佳。虞清梧啧啧感叹,到底还太年轻,藏不住喜怒哀乐。

让他在越宫多待两年,其实也好。

就当是锻炼心性,给将来铺路了。

她将茶壶中最后一点尚有余温的茶水斟给闻澄枫,今日所有事就像此壶见底翻过了篇儿。

虞清梧掀了眼皮问对面少年:“距离宫门下钥还早,你还有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闻澄枫没想到她会询问自己的意见。

一直以来,她是长公主,各种各样的事情或物什都是她决定好了再告知自己而已。这晌突然从知情权上升到决定权,闻澄枫满腔脾气不经意散开些许。

虞清梧还是在意他想法的。

但也真的只是九牛一毛中的些许而已,闻澄枫还是很郁闷,赌气道:“没有想去的。”

他说不清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情绪。尤其遇上和长公主相关的事时,包括直接面对虞清梧时,所有最原始、最本能的心绪,在瞬间如洪水决堤,将理智冲垮、吞噬。

不知从何时起,他逐渐变得不再像那个什么都能隐忍的闻澄枫。

就连这一瞬,他听见虞清梧说:“既然没有想去的,那便回宫吧。等晚些天黑下来,又该起风了。”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都会令闻澄枫忍不住思索那句起风了,有没有对自己可能着凉的关心在里头。

而虞清梧语罢,便站起了身。

她走到隔壁琴月与侍卫坐的那桌,吩咐道:“你们当中留一个人在这里,等茶楼打烊,去后台找现在这个说书的。告诉他,本宫很喜欢他的故事,请他明早进宫来,本宫还想听他说秘闻逸事。”

回宫的路上,虞清梧依旧一沾马车就开始呼呼大睡。

闻澄枫坐在她旁边,恰到好处的微妙距离保持在既不会相互接触,又低头不见抬头见,视线轻轻一撇便落在少女双唇。

似乎因吃过中饭与茶点的缘故,她浓墨重彩的口脂颜色比来时薄了不少,呈现出偏淡桃粉,更显水润。又因呼吸起伏,不由自主带动双唇微微张开,露出更深一点红,如清水洗净的樱桃破了皮儿,更诱人的是里头果肉。

马车内空间逼仄,闻澄枫注意力无处转移,一时看得失了神。

她睡着姿态,没有平时紧绷佯装出的高贵端庄,反倒平添几分娇憨,仿佛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嘴巴一砸,顿时惹得少年心底蹿起一团火,想尝尝那樱桃滋味儿。

孟浪而冒犯的想法让闻澄枫陡然愣住,意识到自己在肖想什么,他连忙侧脸转头,面朝向马车壁。

该死,怎么会起这种心思,怎么会盯着未出阁姑娘看那般久,这和市井流氓有什么区别。

他今日果真是被虞清梧的浑不在意气昏头,失去理智了。

马车停在瑶华宫侧门,夜幕笼罩了半边天。

小厨房掐准时间做好晚膳,这晌棋秋当即迎上前,搀扶虞清梧下马车同时问道:“殿下可要用膳?”

“用吧,记得准备两副碗筷。”

另一副自然是给闻澄枫的,虞清梧想起他中午光顾着喝酒了,总共没吃几口饭,兼之下午的茶点也没见他碰。少年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而今铁定饿了。

但枉她考虑周到,闻澄枫从马凳子上走下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先回去了。”

说完,绕过虞清梧往瑶华宫内走。

他素来不讲究南越规矩,又有长公主待他格外之好,众伙儿都习惯了他的无礼。但像这般没规没矩走到长公主殿下前面,却还是头一回。身旁伺候的宫人见虞清梧蹙了蹙眉,不由心口揪紧,以为闻澄枫终于要遭殃了。

可下一瞬,虞清梧的眉目便又舒展开,点头道:“也好,本宫让他们把饭菜送去你房里也是一样的。”

她把闻澄枫此时的所有情绪都归结为:暂时不能逃离南越的综合后遗症。

理解万岁。

闻澄枫回到屋里,三两下摘了头上暖耳和脖上围暖,他一眼看见桌上茶壶盖的小孔有缕缕白雾冒出。

新泡的茶,温度尚高,不用想也知道是前殿那位长公主吩咐人安排的。

明明不在意他是去是留,偏生又对他照顾得细致入微。闻澄枫一时竟分不清,是自己在去留之间犹豫徘徊的心情更矛盾,还是虞清梧的行为更矛盾。

“叩叩叩——”正当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不用猜也知道是陆彦。

闻澄枫收拾好纷杂情绪,起身开门。

“主子,你怎么回来了?”陆彦挤进屋中,压低声音,“我们的计划失败了?还是说没解决掉那个长公主?”

他语如珠连炮,三连问之间喘息都不带。

“解决?”闻澄枫凤眸眯起,冷冷朝他扫去,“你的计划里,想怎么解决她?”

陆彦被闻澄枫如同冰渣子的语气刺得后背发凉,哪怕他反应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主子动气了,不禁笔直站好,实话实说:“没想怎么解决啊,也就是在酒里下点迷`药把她迷昏而已。”

“主子你上回说的话我都记得,咱们俩的伤是长公主给治的,也是长公主把我们从掖庭那鬼地方带出来。我陆彦是个粗人,别的不懂,但恩将仇报当白眼狼的事,我绝对做不出来。”

闻澄枫眼底寒意慢慢敛下。

陆彦跟了他两年多,为人做事是什么性子,他心里有数。所以今天酒楼中的店伙计,是陆彦安排的没错,但后面持刀对虞清梧出手的小贩,却又是另外一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