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真打算自己做些买卖吗?”◎
折枝抬眼望着眼前的柳氏,见柳氏唇畔含笑,面上也恢复了从容姿态,大抵也明白她是从急怒之下回过神来,察觉到了其中端倪。
——毕竟以谢钰的性子与在朝中的地位,自不会在意区区两名丫鬟的死活,更勿论帮着索要卖身契了。
可事已至此,自是不能改口。
折枝便也迎着她的视线轻弯了弯杏花眸,似并不在意道:“哥哥如今往宫中上值去了。待下值回来,折枝自会将夫人的话转告哥哥。”
“如此便好。”柳氏复又于上首坐落,端起搁在案几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这才淡声道:“既如此,我便也不留你。半夏与紫珠的卖身契暂且放在我这,待谢少师下值后差人来取,我也好让孙嬷嬷将那牙婆打发回去。”
折枝听出柳氏话里的意思。
若是谢钰不遣人过来,半夏与紫珠自然还是要被发卖出去。
折枝也不欲多言,只是福身应了一句‘那便不叨扰夫人了。’遂也绕过屏风步出了上房。
待折枝离开了院子,等在屏风外的孙嬷嬷遂也快步上前。见柳氏已屏退了左右,这才压低了嗓音道:“夫人,表姑娘她,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柳氏握着茶盏的手骤然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将其搁下,只淡淡垂目看着盏盖上的莲纹烧蓝:“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就和塘底的淤泥似的,被池水层层地压在深不见底的晦暗处。哪是说翻起,便能翻起的。”
她眸底的神色微深,语声里也渐渐染上了寒气:“若是真察觉了什么,今日她还会这般安静的回去?”
“怕是不搅得阖家不宁,不会罢休。”
待折枝回到沉香院的时候,半夏与紫珠正在月洞门处与喜儿说话,两人皆是惊魂未定,身子仍有些发颤。
而喜儿正对着月洞门立着,远远便瞧见折枝过来,红着一双眼眶便笑起来:“半夏姐姐,紫珠姐姐,姑娘回来了。”
半夏与紫珠闻言立时便回转过身来,两人的形容皆有些狼狈,可看见折枝回来,面上便又双双浮起喜色:“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折枝轻点了点头,上前拉着两人细细端倪了一阵,见她们虽是被关在柴房里蹭了一身的灰,但也只是狼狈些,好歹没被动过家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万幸终于是赶上了。”
折枝看着两人的神情,也知道她们想问什么,只是门前不是个说话的地,便又轻声道:“这几日里的事情有些复杂,我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你们且去浴房里洗沐过,换身衣裳,再来上房里寻我不迟。”
半夏与紫珠对视了一眼,眸底皆是忧切,却终于还是快步往浴房里去了。
折枝独自一人回了上房,见一切摆设与临走时并无两样,便从屉子里寻了文房出来,研墨执笔。
起初在别业的时候,她暗自以描花样的手法草草画出了那院子里屋檐与瓦片的走势,只可惜谢钰来得突然,不得不将画好的宣纸藏在袖带里,以致于被仆妇拿去浆洗了。
之后,也未敢再冒险。
如今数日过去,瓦片的排列自是记不清了,但那飞檐的形状颇为特殊,中间平坦,两边高起,似一弯新月,她倒还记得清楚。
折枝缓缓落笔,将那特殊的飞檐描在宣纸上。又对着光看了看,见虽不大精致,但大体还是看得出形貌来,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将宣纸往长窗畔晾墨后,便又与当初的乐谱一同藏到了妆奁底下。
方将妆奁阖好,门上垂落的湘妃竹帘便随之轻轻一响,却是半夏与紫珠两人换了干净的衣裳双双打帘进来。
半夏是个急性子,方快步行至折枝面前,还未站稳,便焦切道:“姑娘,您这几日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