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男人抓住,从床上拖到地上疯狂殴打的记忆在瞬间袭来,他下意识拔腿就跑,忘记自己肩上还有个沉重的煤气罐,猛地往前一步。
然后直接踏空了。
好在只剩下最后两级台阶,这一步没让戚野带着煤气罐直接滚下去。
但六十多斤的煤气罐毕竟很沉,他抓着罐子,半跪在地上,被扭到的右脚一阵钻心的疼。
“哈哈哈哈哈哈!看你那个怂样!男孩瞬间苍白的脸色极大取悦了戚从峰,“怕老子打你?老子是你爹!打死你你都给老子受着!想跑?跑也没用!”
手里拿着酒瓶,他威胁地晃了晃拳头。
戚野没说话。
死死抓住那个根本当不了武器的煤气罐,警惕地看着楼上的男人。
好在很快有酒鬼在家里喊:“戚哥!戚哥!别跑啊!回来一口闷!”
戚从峰忙着喝酒吹水,顾不上搭理戚野,“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戚野深吸一口气,在地上坐了一会儿。
右脚扭得不算轻,但也没有很严重。他扶着墙,试探着慢慢站起来。走了两步,感觉还能忍,继续扛好煤气罐下楼。
到底扭到了脚,他下楼下得慢。
蹬三轮车没以往那么方便,走走停停,花了比平时足足多一倍的时间,才把车骑去批发市场。拿上菜,又骑去商业街。
许愿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
看见戚野骑着车过来,高兴地冲他挥手:“这里!这里!”
戚野把车骑到许愿身边。
本来想装作无事发生,然而扭到的脚骑了一路的车,刚从车上下来,就是一个踉跄。
接下来几步也走得一瘸一拐。
许愿几乎瞬间白了脸:“你……”
“你爸爸又跟你动手了?”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她上下打量他,甚至试图去拽他的校服查看,“他打你哪儿了?腰?腿?脚?”
小姑娘语气惊慌失措,戚野平淡摇头:“没有。”
把“七爷炸串”的牌子立起来,油倒在锅里,拧开煤气罐阀门,打上火。
许愿根本不信戚野的话。
冬天时,他满头满脸是伤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如今开春,大部分伤已经看不出来。
只有右颊一道非常浅的痕迹,提醒许愿,她曾见过他被亲生父亲打得有多惨。
男孩无动于衷,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她想起他之前说的话,没提报警的事,只是抿紧唇,小声说:“这……这是不对的,这是家暴!”
女孩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显然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天真想法。
戚野习惯了,没当回事儿。把炸串扔进锅里,又听见她在旁边嘀咕:“不报警也行,哪怕让人去吓吓他呢。江潮他爸爸那里有好多保安,我见过的,都特别壮实……”
许愿是真被吓怕了。
生怕哪一天上学发现戚野没来学校,然后从何老师那里,听到什么无法接受的坏消息。
但不管她怎么说,他始终没什么反应。半靠在三轮车上,给顾客炸炸串。
直到一波高峰过去,换油的功夫,才看向她:“你说他对我是家暴?”
许愿点头:“对啊!”
他都被打成那样了,不是家暴是什么。
小姑娘点头点得毫不犹豫,语气格外笃定。
戚野不由偏头多看了她一眼。
商业街霓虹璀璨,明亮灯光下,一天过去,她眼睛还没有完全消肿。
依旧红彤彤一片,不知道是因为过于刺眼的光线,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有点儿睁不太开。
微微眯着,显然有些不舒服。
戚野不带表情把头偏回来。
开火,扔炸串。
火开得大,油烧得热。炸串扔进滚油的一瞬间,发出让人有些害怕的滋滋声。
许愿下意识往旁边退了小半步。
街头嘈杂的人声里,油锅滋滋作响的背景音中,她听见男孩格外平淡的嗓音。
“那你呢?”
他没看她,盯着锅里翻滚的油花。
“你妈妈那样对你,就不算家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