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睿再度冲进班时,戚野正在琢磨怎么写检讨。
昨天把许愿一路送到小区门口,他回去晚了将近半个小时。生活老师平时温和好说话,关键时刻半点不让人:“你买个热水瓶要这么久?少来这套,我听得多了!到底跑哪儿去了?”
不过仅仅半个小时,算起来不像是去网吧游戏厅之类的地方。
所以生活老师没通知班主任,只让戚野在今晚交一份一千五百字的检讨。
戚野根本不会写这玩意儿。
就像每次考试语文作文都很烂一样。
不擅长安慰别人,他同时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大概是和戚从峰经年累月待在一起的后遗症,遇到什么总是习惯默默忍下,久而久之,完全说不出口。
阴雨绵绵的下雨天。
一千五百字的检讨。
最讨厌的天气和最不擅长的东西撞在一起,他难得有些烦躁。
可惜刘晨睿比江潮还不会看人脸色:“七爷!七爷!你也快过去吧!”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拽起来。
戚野莫名其妙:“怎么了?”
刘晨睿一张嘴结结巴巴说不清楚,他一个字都没听明白,被半推半搡拉去办公室。
一进门便对上陶淑君兴奋的脸。
“就是这个男生,何老师你看!”十分激动,她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是他!昨天我亲眼看见他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然后才回去的!”
陶淑君声音又高又尖刻。
戚野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陶淑君没有搭理他,看向站在一侧的许愿:“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不会早恋?这是怎么回事儿!上次大白天让男生送你回家也就算了,大晚上的你不嫌丢人?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
戚野下意识偏头。
女孩没有吭声。
不说话,不出声,她甚至没有像上回在数学办公室那样哭泣,只是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着脸,呆呆的。
像一个抽去内胆的小熊玩偶皮套。
静默无声、毫无生气贴在办公室雪白的墙面上。
“许愿你说话啊!”她的沉默被陶淑君当成了默认,愈发洋洋得意,“哎对了,我怎么记得上学期送你回家的男生不是这一个?何老师,能不能让我——”
“许愿妈妈!”
“你闭嘴吧。”
两道声音同时在办公室响起。
何老师年纪轻,遇到陶淑君这样的父母,又生气家长,又心疼孩子。
毕竟老师不能对家长怎么样,只能在陶淑君越说越离谱前,出声制止她。
剩下那一道男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何老师一顿:“戚野!”
一向沉默寡言的男孩根本不听她的话。
“没错,我昨天确实送了她回家。”
一改往日说话基本不超过十个字的风格,他面无表情盯着陶淑君,“但那是因为你晚上没有来接她,她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才把她送回去。”
“上学期送她回家的是江潮,因为她第一次生理期不舒服。”
戚野声音很冷,“如果你觉得这样就是早恋,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
他上前一步,直接夺过陶淑君的手机。
陶淑君尖叫:“你干什么!”
戚野根本不理会她:“这是你昨天拍的,是不是?”
他飞速翻动相册,按着时间倒序,陶淑君拍的照片从小区门口到人行道,从人行道到小区附近的车站。
最后出现的,是女孩等在校门口时,仰脸和他说话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手上还拎着没有装好内胆的蓝色热水瓶。
“阿姨。”戚野把手机举起来,平静地说,“你这样真没意思。”
许愿站在几步开外,看着他手里那张照片。
突然明白了陶淑君为什么只和她差十分钟进家门,为什么穿工装参加同学聚会,为什么专门问何老师今天在不在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