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同学聚会。
不存在昨天忘记她要上晚自习。
陶淑君连上学期江潮送她回家的事都记得,怎么会忘掉每天都有的晚自习。
陶淑君记得很清楚。
所以才来试探她。
试探。
这两个字出现在脑海里的瞬间,许愿站在何老师的办公室里。九月初,窗外下着雾蒙蒙、轻飘飘的小雨。
她却像回到那个风雪交加的除夕夜,从头到脚都发凉,血管里流着鲜红的冰碴,眼睛一点一点结出霜花。
只能听见男孩时远时近的嗓音:“如果我没有送她呢?阿姨,晚上十点钟,你就不担心她自己坐车会出事?”
不是每个社会小青年都像大金牙那样好心,稍有差池,很可能直接登上本地的社会新闻。
“你……”陶淑君从来没被小孩儿反驳过,气得倒仰,“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你家长是怎么教你的!叫你爸妈来!我和他们谈!”
何老师闻言,立刻想要制止话头。
又一次被戚野抢先。
“哦,那可能得麻烦阿姨自己去。”
面无表情,他语气非常平淡,“我妈死了,我爸在看守所。您有本事找谁就找谁吧。”
最后,被提前支走的刘晨睿及时叫来了钱主任。
钱主任把三个小孩儿直接赶出办公室:“行了行了都回去上课,这没你们的事儿。”
刘晨睿不敢多说什么,飞奔向体育馆。
这一节是体育,西川一中从来不占副课,即使今天下着小雨,依然在体育馆内正常上课。
他跑得飞快,许愿和戚野落在后面,从林荫道上慢慢走。
雨下得小了些。
雾气凝在身上,湿漉漉的。
戚野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水珠,放下手时,看见身侧的小姑娘正在偷偷看自己。
和方才在办公室里的木然不一样。
她的目光小心翼翼、轻之又轻,骤然对上他的视线,先是一顿,随后唰一下别开眼。
戚野纳闷:“怎么了?”
许愿摇头:“没……没什么。”
只是方才在办公室里,他说最后那句话的语气实在太平静。
对于戚野的家庭状况,戚从峰来闹过事后,她和陈诺他们私下有过猜测。
都觉得他的妈妈应该已经不在人世,或者离婚远走高飞。总之,一定是有什么不可抗拒的理由,才没和戚野生活在一起。
但还是很难接受他这么平淡地说出来。
没用“去世”、“过世”、“没了”、“走了”一类避讳、模糊的字眼。
就是死了。
直白而干脆。
和他刚才在办公室里驳斥陶淑君时一样,不留半点余地,扎得人一阵生疼。
许愿曾经想象过,他们会在什么场景里谈起这个话题。然而想来想去,根本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他为了回护她。
毫不客气地怼了陶淑君。
戚野不知道许愿的想法。
即使知道,他多半也不会理解许愿在意的点——死亡就是死亡,用再多文绉绉的书面语言去修饰描补,也不能改变死亡这个事实的残酷本质。
所以没什么好掩饰。
他只是顺着女孩刚才看过来的视线,看回去,盯了她一会儿:“我以为你这次还要哭。”
倒没有嘲讽许愿的意思,只是他见过不少她红着眼眶的模样。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没经过太多事儿,受委屈掉眼泪很正常。
何况她的情况,不是简单一句受委屈就能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