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大条

两人很快靠近了湖底的肆藻群,大片肆藻疯狂涌动着朝他们包裹而来。钟酩拉着江荇之的手腕把人往背后一塞,比霜刀还要凌厉的气流便切断了袭来的触端。

江荇之提醒,“小心别伤到根。”

拉着他的手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江荇之也跟着停顿了一下。

“……我是说它们的。”

“不用特意补充。”

触端节节斩落,两人靠得离湖底的花苞越来越近。江荇之看着前方那道宽阔的后背,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似曾相识的场景来——

他很少有被别人挡在身后的时候,偶尔的那几次都是墟剑。去秘境的时候、取真火的时候、寻机缘的时候,明明上一刻两人还打得不可开交,下一刻墟剑就走在了他前面。

不过按照他二人的关系,后者应当是出于竞争心理,不愿落于自己之后。

“在想什么?”前面的人突然转过来。

江荇之立马把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没有,就是想到了一个人。”

周围飞舞的肆藻轰然化作齑粉!

握着他的手一下收紧,落下的声线好像比湖水还冷,“这会儿还有心思想别人?”

“……”江荇之说,“不想了,专注,专心。”

钟酩这才转了回去,只是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并没有放松,透着浓浓的不爽。

江荇之自知理亏地收敛了心思。也是,任谁在前面冲锋陷阵、身后的人还在心猿意马,都会心有不满。

越是靠近湖心,肆藻活动越是频繁,水温果然也更为浸骨。

钟酩停下来松开手,“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近处看看情况。”

江荇之迟疑,“你知道要看些什么?”

“要看什么你同我说,我都能记得住。”

看他还想再争取,一只手就抬起来按住了他的后颈。在周围不断扭动着被削断重生的肆藻包围下,两人身侧像是穿过万千纷乱留下的一隅安稳地。

“你若再像上次那样,劳心费力给你驱寒的还是我。”

“……”

山洞的那夜历历在目,江荇之作罢,“那你当心。”

按在他颈后的手这才撤走。看着男人没入湖底的背影,江荇之下意识摸了摸刚刚被按住的地方——

倒也不必用同样的姿势唤醒他的记忆。

大乘巅峰的势力的确强横,钟酩没花多大力气就接近了那株花苞。

江荇之在后面隔了段距离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

钟酩头也不回,“冷,冷得瑟瑟发抖。”

江荇之脖子一缩:柏慕口中居然能蹦出“瑟瑟发抖”这个词。

……真有这么冷?还好没过去。

湖底暗流汹涌,说不准有潜藏的危机,两人没多耽搁很快切入正题。

江荇之原本还担心他们沟通不顺,但出乎意料对方配合得很好,好像理所当然地知道自己需要推算什么。

没多久钟酩查探结束返身游了回来,“该回去了。”他说完探了把江荇之手上的温度,“又这么凉。”

江荇之看他比自己还在意,“习惯就好。”

钟酩眉心就皱了皱,“之后再想想办法。”

江荇之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想办法习惯吗?

·

不多时二人浮出湖面回到岸边。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斐音几人没有大惊小怪,还接受良好地同他们打了个招呼,“上来啦”

她尾音带了个小波浪,像只在山谷里雀跃翱翔的小百灵。凭澜就带笑地看了自家小师妹一眼,两人又开始对视……气氛粉红粉红。

江荇之,“……”

热恋中的人都这样?

他走到一旁坐下,又对着那团粉红泡泡长吁短叹了会儿,瞧见林阔在旁边单独待着,就叫人过来,“你是不是待得很无聊?”

林阔几步小跑到江荇之跟前坐下,“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靠坐在江荇之另一边的钟酩目光移了过去。林阔顿时感觉身侧刮起了一阵凉飕飕的风,他疑惑地望了一圈四周山谷,搓了搓胳膊。

江荇之没注意到面前的暗流涌动,他问,“那你还和你师兄妹一道下山考核?”

林阔沮丧,“也不是我想,是师门安排的。”

江荇之就暗自琢磨:看来以后自己的“归雪门”里要允许自由组合,才能充分关怀每位弟子的身心健康。

顺着对方的话头,江荇之又问了几句有关玉花宗的情况。

未涉及机密,林阔都老实地一一作答:

说玉花宗立宗已久,门中分为术派与武派。他三人便是师承掌门师尊的术派,师叔则是武派掌教。

玉花宗曾经也是上宗之一,后来渐渐式微,现在算是倒大不小的一个宗门。

林阔讲得有条不紊,江荇之也时不时搭两句,整个过程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除了在旁边一直不消停的某个男人。

江荇之也不知道平时高贵冷艳的人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来探他的手腕问“冷不冷”,一会儿又提溜着他的头发说“好像乱了”,整个人存在感直线上升。

在对方第四次伸过手来时,江荇之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他,“柏慕。”

“嗯,什么?”

钟酩靠在旁边,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似乎没觉得自己有哪点异常。

江荇之细致地打量了他好几眼,忽然抓过他的手。

“啪”一声,冷玉般的手握在那青筋交布的腕上,钟酩一下愣住,背后一僵。另一边林阔看着两人的姿势,一手攥在膝头没回过神。

钟酩屏住呼吸,任江荇之探过自己微微加快的脉搏,“怎么了。”

“嘘。”片刻,江荇之严肃地收回手,小心地觑向对方的脸色,“你坦白告诉我,刚刚下湖里是不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这精神亢奋得,跟多动症似的。

钟酩,“……”

林阔,“……”

钟酩深吸一口气抽回手,克制住上百年来的习惯没去拔自己的本命剑。他闭上双眼不欲再看到前者这副关怀的嘴脸,嘴皮子一动,“我要打坐了,别来闹我。”

江荇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