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纪千离曾威胁宋若素,要将此事禀报于沈听檀。

宋若素为此惴惴不安,现如今,纪千离下落不明,他稍稍放下了心来,却原来,沈听檀早已知晓了。

沈听檀究竟是何时知晓的?

原身害死了周瀚海,在沈听檀眼中,他便是原身。

他是否该向沈听檀坦白自己并非原身?

若是坦白了,沈听檀会取信于他么?还是会认为他在狡辩?

要是前者,他虽可洗脱害死了周瀚海的罪名,但他夺了原身的舍,尽管原身那时应当已亡故了,否则不会被他夺舍,不过沈听檀兴许宁愿这副肉身跟随着原身腐朽,亦不愿坐视他使用。

要是后者,沈听檀会如何处置他?

沈听檀是否还愿意服下雄蛊,与他交/合?

沈听檀素来很是重视徒弟,可他并不是沈听檀的徒弟,而是一缕冒名顶替的孤魂野鬼。

“师尊,弟子……”他慌忙松开沈听檀的腰肢,将自己的身体从沈听檀怀中剥离了出来,紧接着,他下了床榻,朝着沈听檀跪下,额头点地,“是弟子害死了大师兄,弟子知错了,望师尊开恩。”

沈听檀怀抱一空,微微怔了怔,方才将宋若素扶了起来。

宋若素怯怯地望向沈听檀:“师尊,弟子……弟子……”

“地上凉。若素勿要自责,瀚海是被‘往生镜’上所淬的剧毒害死的,并不是被若素害死的。”沈听檀拍了拍宋若素的下裳,旋即将宋若素抱回了床榻,盖好锦被,继而揉了揉宋若素的脑袋,“为师不怪若素,更不会罚若素,为师只是想查清楚瀚海之死的来龙去脉。”

宋若素战战兢兢地道:“弟子……弟子……大师兄下山取‘往生镜’确是为了博得弟子的欢心,至于具体细节弟子一概不知。”

“为师相信若素。”沈听檀发问道,“若素是否心悦于瀚海?”

宋若素摇了摇首:“弟子幸得大师兄垂青,但弟子对大师兄仅有师兄弟之情,别无其他。”

“所以是瀚海一厢情愿?”见宋若素又是颔首,沈听檀温言道,“那便好,若素不必承受失去挚爱的痛苦,为师为若素感到欢喜。”

宋若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听檀,轻轻地扯了一下沈听檀的衣袂:“师尊当真并未责怪弟子?”

“若素多虑了。”沈听檀抓了宋若素的手,环住自己的腰肢,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才继续道,“为师早已猜到瀚海是为了博得若素的欢心,才去取‘往生镜’的,为师想问个究竟,又怕在若素的伤口上撒盐,因而,时至今日才问出口。若素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瀚海,一直很内疚罢?为师应该早些开导若素才是。教若素受苦了,抱歉。”

宋若素心下生出一股子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将双手收紧,以防被沈听檀推开。

沈听檀直觉得宋若素这双手似乎要嵌入自己的血肉当中了,安抚地轻拍着宋若素的背脊:“为师当真并未责怪若素。”

宋若素吸了吸鼻子:“师尊还会如同往常一般对待弟子么?”

沈听檀抬指揩着宋若素湿润的眼尾,歉然地道:“是为师吓着若素了,对不住。为师自然还会如同往常一般对待若素。”

宋若素向沈听檀确认道:“师尊还愿意与弟子交/合么?”

沈听檀不假思索地道:“本就是为师提议的,为师为何不愿意?”

“师尊不许欺骗弟子。”宋若素用自己的右手尾指勾住了沈听檀的右手尾指,“拉钩。”

“若素放心,为师不会欺骗若素的。”沈听檀发现宋若素的身体依旧紧绷着,复又道,“为师当真并未责怪若素。”

宋若素惊魂未定:“弟子不能失去师尊。”

他已经失去弟弟了,绝不能再失去沈听檀。

沈听檀柔声道:“若素莫怕。”

宋若素嗓音发颤:“弟子很怕很怕。”

“为师亦不能失去若素,莫怕。”沈听檀回抱了宋若素。

宋若素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听檀:“弟子知晓了。”

沈听檀瞧着状若惊弓之鸟的宋若素,不再多问。

宋若素未料到沈听檀这般轻易地放过了他,亲了一下沈听檀的面颊:“师尊,可有纪千离的行踪了?”

“纪千离下落不明,不知逃到何处去了。”沈听檀承诺道,“待若素好些,为师便亲自下山去寻他,定要他付出代价。”

“万一纪千离养好伤后,悄悄地上山……弟子……”当时的无力、绝望霎时卷土重来了,令宋若素浑身战栗。

若非沈听檀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沈听檀依样画葫芦地亲了一下宋若素的面颊:“若素莫怕,为师会保护好若素的。”

宋若素止住了战栗,眉眼弯弯地道:“弟子相信师尊,能取走弟子童子之身者惟有师尊,绝不可能是纪千离。”

沈听檀笨嘴拙舌,不知该当如何回应,再次依样画葫芦地道:“能取走为师童子之身者惟有若素。”

宋若素取笑道:“师尊属鸲鹆的么?如此会学舌。”

沈听檀认真地道:“为师属犬。”

宋若素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师尊爱将自己比作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