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韶光小心地保持着男子装扮,不再冒头。反正徐子渊也是重生回来的,北疆战况,他比谁都了解,也用不着柳韶光再操心。
话说开了还有这点好处,原本柳韶光还想着提醒一下徐子渊要小心胡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免得中了敌人的埋伏,永宁侯还身受重伤,不久后就撒手人寰。
现在看来,都不用头疼该怎么和徐子渊说,他自己应该早就做好了打算。即便永宁侯对他不甚亲厚,那也是他亲爹。
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其他波折。让柳韶光好奇的,便是那位山匪头领。
上辈子他确实出现在了江永怀身边,到底是左都御史有问题,还是江永怀有问题呢?
亦或者,二者都有?
柳韶光一时间也无法判定,只觉得前世某些事仿佛笼罩在烟雾之中,看不明白,如今冷静下来想想,有些事情怕也不是自己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只不过瑞安将山匪头领看得严实,柳韶光也不好去打听消息。
瑞安自然是知晓柳韶光的身份的,也很是清楚徐子渊的心思,待柳韶光分外恭敬,见面都微微低头,全然没有在旁人面前的傲气。其他人看在眼里,同样对柳韶光尊敬几分。
偏生柳韶光早就习惯了瑞安对她这般恭敬的态度,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不妥之处。柳焕倒是看得明白,却不想在柳韶光面前点破此事,免得柳韶光反倒又想起徐子渊的好来。
柳焕也只能暗暗咬牙,对徐子渊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心思很是唾弃。
到了北疆,永宁侯竟亲自领兵前来接运粮草,见了柳焕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豪爽笑道:“好小子!都是我锦朝的大好儿郎!”
柳焕一个不察,险些被永宁侯一巴掌拍在地上,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惹得永宁侯哈哈大笑,“身板还得练!”
柳焕无奈苦笑,抱拳道:“柳某是生意人,自然比不得将士们勇猛。”
“那都能练!”永宁侯大手一挥,“你走南闯北做买卖也得有个好身板,正巧这些日子休战,可以让将士们陪你在演武场上练练。”
柳焕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轻咳好几声才推辞道:“多谢侯爷好意,不过将士们久经沙场,疲惫不堪,应该好生休息准备来日再战,便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永宁侯又是一笑,抬手示意众人将粮草运进仓库,自己上前开了一袋粮,见里面都是白花花的精米,神情更加满意,看向柳焕的目光又亲近了几分,“你们倒是个实诚的。”
柳焕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拉好感的机会,当即抱拳,严肃说道:“将士们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柳家虽是商户,也敬重迎敌的英雄。既然捐粮,定然也要给将士们最好的精米,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打胡狗!过几天还有五千头羊会到北疆,并三千匹骏马,全都交由侯爷,就当是提前为大家庆功了!”
众人听了,顿时高声叫好,喜气洋洋地将柳焕等人迎进了城。
柳韶光对凉城并不陌生,上辈子她还亲自登上城墙迎敌,同百姓将士共进退。现在故地重游,见了熟悉的场景,难免觉得亲切。
凉城民风彪悍,不比江南秀丽精致,街上来来往往的大多是身高八尺的大汉,便是妇女,身量也比江南女子高挑些,五官更为深邃,爽朗大方,见人便是三分笑,爽朗又耿直。更有孩童爬上爬下跑来跑去到处玩闹,摔了一跤也不哭,起身拍拍灰又同伙伴们玩在一处。有打架的,大人也是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热闹,有那童心未泯的,还乐呵呵在一旁鼓掌叫好,时不时指点一番,“狗剩去挠他痒痒。”
“哎呀猫蛋你倒是躲呀!傻乎乎挨揍怎么行呢?”
……
除此之外,还有四下热闹的叫卖声,吆喝不断,很是热闹。
便是见了这么多的士兵,百姓们也见怪不怪了,凉城驻军多,城外就是北疆军大营,城内每天都有士兵来来回回巡逻,百姓们早就习惯了,也不好奇。便是有认出永宁侯的,也不发怵,乐呵呵地同经过的士兵打探消息,“这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侯爷亲自去迎人?”
那士兵也不恼,同样高高兴兴地回道:“那是给军队的粮草到了。”
有吃的谁不高兴呢?这位士兵近来也只是勉强吃饱,想着粮草补给已经到了,更是安心,便是再去上战场也有了几分豪情。
其他人这才明白,原来是运粮的队伍到了,怪不得永宁侯亲自去迎。
再一看,嗨呀,除了穿着铠甲的士兵外,还有穿着寻常衣裳的普通人呢。瞧着秀秀气气的,不像武将,倒像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难为他们能吃这样的苦,一路送粮到北疆。
然后一打听,嚯哟,了不得,这是柳家商号的少当家和他族弟,现在到的粮草,全都是柳家捐的,整整一百万石呢!
顿时,凉城百姓看向柳焕和柳韶光的目光简直就跟看亲人似的:柳家商号,义商啊!当家的都是大好人!
凉城内也有柳家商号的分号,顿时与有荣焉,拍着胸脯骄傲道:“那是,我们柳家商号,本本分分做买卖,最是踏实不过的!当家的待我们这些管事伙计也好,有良心!不然你们看看,天底下的富商那么多,怎么就我们柳家商号捐了粮草呢?”
百姓们一听,是这个理儿,当即拍板道:“柳家商号是厚道的生意人,以后咱们有什么东西要买要卖的,都先紧着你们商号。”
“那敢情好,我就先谢过各位父老乡亲啦!”
柳焕听着两边隐隐传来的夸赞声,心中同样豪气万千,虽然出了那么多银子很是叫人心痛,但见了凉城百姓对柳家商号的善意,柳焕又觉得那银子花得也算值当。
就当是行善积德,为柳家后人积福了。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焉知日后柳家人不会有陷入困境的时候呢?
柳韶光更是眉开眼笑,见人群里有帮小孩子大胆又好奇地盯着她,柳韶光还乐呵呵地对着他们招了招手,那几个小孩脸一红,躲在父母身后,过了一会儿又探出个脑袋继续看着柳韶光。
柳韶光一时间想到了徐长洲,目光便是一暗。
若说这辈子真的要对不住谁,柳韶光也只对不住徐长洲了。她不嫁徐子渊,徐长洲连来到这世上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念及上辈子徐长洲的种种贴心,柳韶光顿时心下剧痛,眼角慢慢泛上红色。
徐子渊默默走在柳韶光身边,见她这般神情,眼神亦是一动。长洲……他和柳韶光唯一的儿子,那个孩子身上流着他和柳韶光的血脉,承袭了他们两人的优点,性格模样,都是最为讨人喜欢的样子。便是最不喜欢永宁侯府的人,也很难对徐长洲生出恶感。
那是上苍赐给徐子渊和柳韶光最好的礼物。
柳韶光心下戚戚,冷不丁偏头看到了徐子渊,登时迁怒,“你怎么在这?”
徐子渊往永宁侯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父亲不会想看到我。”
“卖惨也没用。侯爷对你可比…夫人对你好多了。”
“他现在估计更喜欢大哥。”
“那当然,我大哥二弟性子都好,谁会不喜欢他?好在长洲随了舅舅,多讨人喜欢!”
徐子渊眼中便露出了笑意,两人压低了声音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聊,自有一番默契,周身氛围格外和谐,仿佛旁人都插不进去一般。
正和永宁侯说着话的柳焕冷不丁见到这个场景,当即眼角一抽,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提着徐子渊的衣领叫他滚蛋。奈何人家的亲爹还在这里,柳焕也只能忍了这口气,笑着再同永宁侯客套了几句,而后对着柳韶光一招手,向永宁侯说道:“这是我族弟,听闻我路上被牵连进了命案,便匆匆赶来找我。”
当下便有副将小声将柳焕和范家的纠葛简单同永宁侯说了。永宁侯当即大怒,“区区一个同知,竟敢对粮草下手,反了天了!”
搁平常,永宁侯也不会插手这样的小事,但是范同知明明知道柳焕运粮去北疆,还敢提什么要将柳焕捉拿归案严刑拷打,那就是在打北疆的脸。不让范同知感受一下北疆军的怒火,其他人怕是都能拿北疆军当软柿子捏一捏了!
永宁侯暗暗记了范同知一笔,决定回去后立马写奏折给景元帝告状,参范原有不臣之心,否则,前线战事吃紧,你在后方动粮草是想干什么?
不仅如此,永宁侯甚至还开始挑徐子渊的刺,“你不是去了江南,竟然还留了这么个祸害?”
柳韶光同情地看了徐子渊一眼,见徐子渊挨训,又觉得可乐,笑眯眯地等着看他如何辩解。
徐子渊却是沉默低头,低低说了一声,“是我疏忽了。”
反倒是柳焕觉得徐子渊颇为无辜,笑着打了个圆场,“世子待柳家很是关心。否则的话,族弟也无法说动何总督出兵护送我们前往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