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韶光含笑屈膝,仪态无懈可击,“谨遵娘亲教诲。”
吴氏听柳韶光一口一个娘就觉得心里不舒坦,这个位置,本就是留给吴怡的,现在叫柳韶光横空插了一脚,还一直戳在她面前扎眼,吴氏哪能高兴得起来。
见钱嬷嬷那儿揪不出柳韶光的错处,吴氏瞪了钱嬷嬷一眼,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瞧这模样,竟是在柳韶光手里吃了暗亏还有苦难言,堂堂宫里头出来的教养嬷嬷,竟连个商户女都压不住,真是丢人现眼!
吴氏眼睛扫过一旁乖巧站着的吴怡,心中又有了主意,亲亲热热地拉着吴怡的手对柳韶光道:“这是你怡表妹,最是端庄贤淑,在整个京城的闺秀中都有美名。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去问问你怡表妹。你们年纪相仿,也该亲近亲近,怡儿,以后你也多去观澜苑找你表嫂说说话。你表嫂初来乍到,你带着她多在府里转转,若是碰上有那不长眼的下人,只管发落了再来回我。”
这话乍听之下是关心柳韶光,仔细一琢磨,就十分耐人寻味了。柳韶光只当自己没听出来吴氏的言外之意,一脸感动地看着吴氏道:“娘一心为我考虑,儿媳真是受宠若惊。”
再次梗住的吴氏:……
这人到底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道谢?
这头吴氏还没琢磨出柳韶光到底是什么心思,那头徐子渊就开口了,“何必这么麻烦?叫管事的都去观澜苑拜见阿韶,有故意生事的,都去挨几十下军棍!”
柳韶光这回是真的没忍住笑了出来,掩饰般地看向徐子渊,脸上满是甜蜜,羞涩垂下头,娇声道:“夫君待我真好!”
徐子渊的眼神瞬间就亮了,定定地看着柳韶光,努力翘了翘嘴角,认真保证,“我陪着你,定然不会有人敢生事!”
吴氏眼前又是一黑,吴怡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万万没想到徐子渊在柳韶光竟然是这样的做派。
永宁侯连连咳嗽了好一阵儿,心中也是啧啧称奇,越看徐子渊这样儿越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他们军营伙房里养的那两条狗好像就是这么对着主人摇尾巴的,也就是徐子渊背后没长出尾巴来,要真有一条尾巴,估摸着就和那两条狗像了个十足十了。
永宁侯越想越乐呵,万万没想到徐子渊竟然还会这样稀罕的一面。再一看脸上的笑容已然有些撑不住的吴怡,永宁侯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又凉凉开口道:“这倒是稀奇,难得见你这么体贴。整治下人不过是小事,侯府日后总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府中中馈为该叫柳氏多管管练一练手。眼下最要紧的,是明日去宫中谢恩之事。陛下头回做媒人,就等着你们这对新人前去谢恩呢!”
柳韶光倒是一点都不怵,上辈子她也进了一回宫谢恩来着。景元帝是个温和的帝王,待徐子渊别有一番宽厚。后来萧淑慧得宠,还偶尔请柳韶光去宫中说说话,柳韶光对皇宫还真一点都不陌生。
吴氏听永宁侯张嘴就提到中馈二字,心下便是一凛,赶紧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进宫这事上,一脸严肃地告诫柳韶光,“明日进宫,可不能有半分差错!”
谁知徐子渊今天仿佛吃错了一般,专门拆她的态。她说一句,徐子渊顶一句。眼下她这话刚落,徐子渊扭头就去宽慰柳韶光,“陛下仁厚心慈,便是有些许错处,也不会动怒,你不必担忧。”
吴氏那个气啊,虽说她一向不喜欢徐子渊,但看着自己的儿子对另一个女人呵护备至,比对她还上心,吴氏哪还能忍得住这口气,立即讥讽道:“瞧这巴巴解释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娶了个祖宗回来呢!”
屋内的下人全都低下头去,只将自己当成瞎子聋子。心中却开始衡量起柳韶光这个世子妃的分量。眼下瞧着,虽然世子妃不得夫人喜欢,但世子这么护眼珠子似的护着,也叫人不敢怠慢。
看来,侯府的主子,确实要多出一位来了。
能在主子身边伺候的,都是人精。端看柳韶光同吴氏这一场明里暗里的较量,就能分辨出来,柳韶光是个极为不好惹的主子。下人也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还没正式同柳韶光接触,心里已经将柳韶光放在同徐子渊差不多的位置了。
瞧世子这样,都能为了世子妃顶撞夫人了,他们这些下人要是敢生事,怕真的要被军棍打死了事了。
不得不说,有了徐子渊这几句回护的话,柳韶光在侯府的开局,可比上辈子好太多了。
上辈子柳韶光在新婚之夜被徐子渊兜头泼了盆冷水,知晓自己见弃于夫君,又不得婆母喜欢,只能忍了吴氏的种种讥讽,听她的话同吴怡来往显出表嫂和表妹间的亲近。
却不知那才是软刀子割肉痛苦的开始。
吴怡在侯府多年,又有吴氏这个姑母做靠山,徐子渊上辈子不似这辈子这般维护她,下人们最是捧高踩低,见柳韶光娘家势弱又不得吴氏欢心,又有吴氏的暗示在,自然是怎么刁难柳韶光怎么来。
偏生还有个吴怡在一旁做对比。柳韶光几次三番吩咐下去的事,下人都有诸般借口延迟,吴怡一开口,他们便像得了圣旨一般,诚惶诚恐全都送了过来。虽然吴怡是在替柳韶光出头,但举手投足间透出来的那种微妙感觉,也只有柳韶光才能体会得到。
就仿佛…她才是侯府的世子妃一般。
徐子渊这番话,确实是帮了柳韶光不少忙。
吴怡见状,掩嘴笑道:“没想到表哥竟然这么会疼人,下回我去找表嫂,表哥可别舍不得放人呀!”
本以为徐子渊会沉默,或者顺势接一句话,没想到徐子渊今天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十分耿直地点头道:“我和你表嫂新婚,你跑过来干什么?”
饶是吴怡脾气再好,被徐子渊这么当众下面子,也差点气哭,眼泪都在眼睛打转,愣是生生憋了回去,勉强挤了个笑出来,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表哥真会说笑。”
不得不说,柳韶光看着吴怡这么憋屈的样儿,心里委实痛快了不少。吴怡一个劲儿想在柳韶光面前暗暗展示她和徐子渊之间的熟稔,徐子渊却一脸我们不熟你别乱说,这场景,要不是柳韶光还要顾及一下自己新嫁娘的形象,这会儿怕是要捂着肚子笑得直打跌。
温柔善良知书达理的吴怡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该!
永宁侯又是一阵咳嗽,憋笑憋得也很辛苦,又怕徐子渊再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笑话来把他笑死,永宁侯赶紧摆摆手道:“行了,既然都已经见了礼了,也别闲着,用早膳吧!”
话音刚落,便有容貌清秀的青衣婢女提着食盒款款而入,有轻手轻脚摆盘上菜的,也有仔细倒水将茶杯递给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