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初也就颓废了那么一天, 第二天就生龙活虎的爬起来陪着顾修继续忙忙碌碌的治军理政了。他心里的那点不痛快,好像是随着他体内的酒力发散出去,找不见了。

毕竟, 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他了。

如果他一直在韩府长大, 大约会受一辈子的欺凌和冷待, 一辈子都只能为了在那座宅院里争出头而变得阴郁恶劣,不择手段。

这样的日子, 哪里比得上今日的他。

现在的他可以堂堂正正的给生母修盖陵寝, 哪怕是修庙塑造金身,让生母受万人香火都可以。

昔年杀入京城夺了他母亲性命的那些西戎蛮族,在两年前就被他和顾修踩在了脚下,至今也不敢造次。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扬起战旗,率领着大周铁骑将那几十万户的大部落踩得粉碎,寸草不生都无所谓。

只要他想,顾修就会随时给他最强大的军队, 最精良的武器,还有绝对的信任和支持。

至于那些已死和将死的亲族们,每年清明时节焚两柱清香,也就算是他的心意了。

韩家覆灭后,顾修的亲族也被从北荒赦了回来。

顾修除了韩墨初醉酒的那一日是在王府里陪着他之外,其余时间不是去军营,就是去亲自督工整理云家旧日的府宅。

君王原本的旨意是允许顾修用朝中工部兴修, 拆了重建也可以,一切由国库拨银。

死心眼儿的顾修自然不肯, 固执的守着自己的奉银找了一队妥当的工人汉子, 就那么开起工来。

好在有孟氏皇后, 晴昭公主细致入微。宁王与丽妃母子财大气粗,营中亲兵也自发的在休沐之日赶来帮忙,顾修才把这座荒了二十年的宅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整修成了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豪宅。

比自己的那座像空花生壳一样又大又薄的战王府好上十倍不止。

云家的府宅竣工后,顾修又至户部寻找着那些昔年因祸乱而被发卖为奴的云氏女眷,将尚在人世之上的都一一陆续接回京城,让分离的骨肉,能在那座新修的大宅里一家团圆。

云氏一族回京那日,顾鸿很自然的免去了顾修的早朝。

那一天,顾修与韩墨初骑着马在黎明之时便等在了汴京城门口。身后是熊虎带队的亲兵小队,熊虎自从娶了媳妇之后力气好似更大了,顾修整修宅院的时候,他一个人扛了一百多根横梁,把那些做工的汉子都看傻了。

顾修穿着那身赤金打造的虎头战甲,头戴双龙抱珠冠,红绒披风卷着清爽的微风扬在身后。胯!下的五十金精神饱满,时不时的甩头奔蹄,跃跃欲试。

顾修手中攥着那杆让人敬畏的游龙枪,神情整肃,身姿笔挺。

韩墨初在人身边,时不时的看着顾修,心头笼罩着莫名的欣慰与安定。

辰时日出,通往汴京城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队人马的身影,那些迎接他们的仪仗围在他们身边簇拥着他们。

目测之下,昔年远走北荒的一百多名云氏族人,而今只剩下了不足五十人。

整整二十年了,他们中的人从少年熬到了中年,从青年熬到了暮年。

还有更多的人都没有等到顾修成材为他们平反的那一天。他们的尸骨都被埋没在了极寒的北荒境内。

但是那些归来的云家男儿,脸上没有一点悲凉哀凄。

他们都骑着战马,穿着旧日的战甲,手中握着长!枪,脸上的罪字都没有任何遮掩,每个人都是意气风发,壮志凌云,昂首挺胸的端坐在马背上。

就好似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终于凯旋而归一样。

二十年的蛮荒生活,没有磨掉那些人身上的金戈铁马的风骨。他们依旧都是最强悍的战将,依旧可以随时为国朝而战。

顾修在见到那些身影后,跃马奔了出去,韩墨初紧随在侧。

对面的云家族人也夹紧马腹奔了过来,双方在相距一丈的时候勒马驻足,翻身下马。

云珏带领着身后的宗族齐刷刷的抱拳弓步,朝顾修行了个国朝军礼,一众男儿齐声呼喝:“参见战王殿下!”

顾修见状,将长!枪横于身前,单膝跪地,双手捧起长!枪道:“诸位亲长在上,请受云驰一拜。”

“殿下,不可如此,草民生受了。”云珏双手拖住顾修的手臂两人同时起身,云珏握着顾修的肩膀,欣喜的目光将顾修上下打量了一遍,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良久方才说了一句:“殿下,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