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初与顾修草草的用了晚膳,便双双回到了宣政殿中二人起居的暖阁里。

巨大的书案之前,两人面对面的坐着,顾修处置着各地的例行公文。韩墨初则在对面铺开了一大片宣纸,一点一点的描画着根据黄林午后所言,增加高炉热力的新图纸。

小团子毓诚就坐在顾修的膝盖上,抱着一根和自己胳膊差不多大的甘蕉老老实实的啃着。

说起这根甘蕉的来历相当波澜壮阔的。

近日又新得了小孙子的丽太妃每日都会在宁王府中唤来一些多子多孙的宗亲命妇来谈讲育儿之道,某日也不知是听谁说了句多食甘蕉对两三岁的孩子最好。

财大气粗的丽太妃也不管是不是冬日,也不管是不是产甘蕉的时节,当即去信让母族花了一笔足以惊掉人眼睛的大价钱从南洋一路北上运回来的,甘蕉这东西本就贮藏时间极短,山高路远的一趟,等甘蕉运抵汴京城下时整整一船的甘蕉只找出了不到一筐新鲜的。

丽太妃不以为然,将这些来之不易的甘蕉拆成了两半,一半给自己的大孙子毓恒留下,一半就送到了宫里给顾修膝下的这个小孙子。

并且放出豪言,只要这两个孩子想吃,哪怕是每日一船她也供得起。

许多年来,金氏将对顾修和顾攸这两个兄弟的一视同仁与简单粗暴同样非常完美的继承在了如何对待两个孙子身上。

估计着哪天哪个孩子说想吃月亮,她都会用金砖砌个梯!子让人爬到天上去摘下来。

这些日子小毓诚和这两个爹爹混得极好。

每日晨起同着两个爹爹背诗,背得好了就奖三颗蜜饯,午睡醒来后就随两个爹爹一齐去往军营。

军营中能疯跑疯玩的地方太多了,那些无比壮观的巨型投石车,还有山地巨弩骇人的攻击力都让这个不到两岁的小团子目瞪口呆。

有时两个爹爹无暇管他,他就自己跌跌撞撞的跟在那些新兵小哥哥屁股后面学着人家的样子操练。新兵团练见他可爱,还拔了一支没有箭头的羽箭给他当枪耍,骑兵们训练时他还能跟着在马背上蹭骑两圈。

两个爹爹偶有闲暇更会亲自抱他纵马或者给他舞剑,甚至是手把手的教他怎么在军营中模拟的阵地上插旗子。

这明显比每天被尚宫吴氏拴在身边追着喂饭有意思多了。

故而这只小团子现在有事没事就喜欢粘在这两个爹爹身边,看得每日为了他多吃一口饭操碎了心的尚宫吴氏酸溜溜的,背地里还叫过他两次小坏蛋。

此时,暖阁中静悄悄的。

顾修与韩墨初这两个爹爹都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小毓诚啃完了手中的大甘蕉便无所事事,一双小胖手这里抠抠,那里蹭蹭,时不时的玩玩自己脚上的虎头鞋,并且试图把顾修的袖子套在头上。

顾修低头看他,他便装着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仰着脑袋朝人憨笑,仿佛在说:我没闹,我很乖。

反复几次之后,小毓诚在顾修这里的信誉度果然被消耗光了。顾修拍了两下这个小淘气的屁股蛋儿,将他放到了一旁,板着脸道:“去自己玩儿。”

小毓诚撅嘴往顾修背上又爬了两下,都被顾修无情的拎了下来。最后小家伙儿小脚一剁,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迈开小短腿骑上了自己的小木车在大殿里一圈一圈的溜着滑,滑到素日自己收放玩具的小箱子跟前翻出了一个三层的象牙风轮一手举着风轮,一手扶着小车的车把。

小奶团小脚蹬地,小车带风,风轮就在孩子手上转了起来。

小车越滑越快,风轮也越转越快,风轮的轻响让顾修不由得从政务中抬起头来嘱咐道:“毓诚,你两只手扶着。”

玩儿在兴头上的小毓诚哪里肯听,一边滑,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小风轮转得眼花缭乱。

顾修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继续批阅奏折,就等着一会儿这个小不点自己吃亏。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听见了轰隆一声,小团子整个人从小车上翻了下来,四轮小车失去控制自己滑出去老远,小团子手里攥着风车摔得四脚朝天。

摔在地上的小团子痛得红了眼圈,却也知道自己犯错,不好意思大哭大闹,更不好意思让已经提醒过自己的顾修来哄。

于是抽抽搭搭的吸着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拎着小风车一头扎在了韩墨初怀里。

韩墨初搁下了手中笔,将扑倒怀中的小东西抱稳,温声笑道:“小殿下摔疼了?那为何不听父皇的话两只手扶着?现下摔了,怪谁呢?”

小团子扒着韩墨初的脖子摇头不肯回答,韩墨初又把方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小殿下自己说,摔疼了怪谁呢?”

打定主意不想认错的小团子干脆直接把脑袋砸到人胸口上埋起来,像只顾头不顾尾的鸵鸟,弄得韩墨初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