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个多时辰后,红日高高升起,支撑巨舰的木梁被拆除,仅剩一柄由实心黄铜铸就的合圆长杆作为支点,船工们呼喝着整齐划一的口号,一行将巨大的舰船徐徐放入水中。

巨舰成功入水伫立海中,宛如一座海面上可移动的巨大宫殿,一百余丈的纵高,仿佛能遮天蔽日。

巨舰船身用的都是最结实浮水的上等杉板,腐了可万年不坏的金漆,前后共有七十二枚重达千斤的船锚为巨舰做牵拉,巨舰之上共设有一百二十门轻型火炮,巨舰前后还设有四门可直接将敌方战船炸沉的大型攻防火炮,火炮的边缘之上泛着柔美的金光,甲板外缘处镶满了防止敌军攀爬的铁棘,韩墨初从罗刹带回来的长爪抓勾也被等比放大并量产,架设在船尾火炮两翼的弹射装置上,可以用于牵绊敌军舰船,用于士兵登陆,活捉敌军战俘。

战舰内部装配了可供数千将士同时起居的船舱,武器库,弹药库,粮草舱和马匹舱。

船边两侧皆有可连接陆地的板桥通路,纵宽可供四队人马并行向下冲锋。

立在那艘巨大的舰船跟前,帝王顾修双眼炽热泛红,拥着身边的男子,声音微微哽咽道:“韩太傅,与在大周这第一艘巨舰取个名字吧。”

“是,臣遵旨。”韩墨初颔首作答,侧目吩咐道:“来人,取纸墨来。”

“是!”

很快,几名亲兵抬着一张小桌和成套的笔墨纸砚摆放在了韩墨初的面前。

韩墨初展平宣纸,以镇纸平推过去,屏息凝神,悬腕提笔,墨劲力透纸背,飞龙舞凤般的在纸面上落下了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吞鲸。

巨舰吞鲸,征山动海。

第一百六十五章 海战

时过二月, 扶桑境内。

低矮的飞鸟檐下,一群身着五彩绫缎壶装,浓妆艳抹的女御, 手脚上挂着铃铛翩翩起舞。

扶桑国主仁佑如今已经年过四十, 穿着一身银丝满绣的宽肩狩衣, 束着两条垂肩的堕髻,下颌处留着一缕鼠须一般的胡子, 怀中拥抱新纳的宫人, 合眼听着和诗艺人抱弦弹唱着他的功绩。

宫廷之中,地气和暖温润,庭院四翼的粉樱已经渐渐稀开了花苞,微风轻拂之下几片羸弱的花瓣缓缓落地,落在女御的肩头,好似一副温柔缱绻的壁画。

仁佑生来因为生母出身低微而一直不受重视,父亲夺取政权后,仁佑身为亲王也只领了一个四品散职, 但他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十三年前,仁佑在老国主临终之际买通了皇室的占星师,将自己的面相说成了古来难得一见的帝王之相,老国主听信相师之言,果然将仁佑册立为储君。

三个月后老王身死,仁佑顺利继位。

仁佑继位后,由于自己庶出的身份, 处处受到正嫡夫人菊氏的欺压,甚至在他登基刚满一年时就以嫡母的身份向其施压, 逼迫他立下传位诏书, 承诺在他百年之后要将王位传给他出身高贵的弟弟明昌亲王。

仁佑忍辱数年, 终于在一次宫宴之上得到了机会毒杀了弟弟明昌亲王,并且栽赃给了明昌亲王的正室夫人,此女与菊氏夫人乃是同族,仁佑迅速以谋杀皇亲的罪名将菊氏夫人全族覆灭。

仁佑亲政后先后平定了几场国内叛乱,他在国内的威望,这些年又依靠着与大周境内通商使得扶桑国愈发富足,仁佑的眼界开阔,自然不再满足于困在这方寸大小的小岛,他想要的是丰饶富足的大周,想要在这一大片海域称王称霸。

其实从仁佑的父辈开始,为了夺取大周这片广袤的土地,扶桑便悄悄以各种名义向大周输送国民作为细作,甚至不惜鸠占鹊巢。

铸币监那位惨死的小主事就是那样一个试图背弃扶桑,拒绝再为扶桑皇室传递消息的细作。

然而仁佑并不知道这个小主事的死亡,有朝一日会给他的国土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春日里的莺歌燕语,最能让人沉沦其中不想自拔。

数月前,扶桑水军以人数及经验上的优势将大周水军击退。

虽然扶桑暂且没有与大周在陆地上正面交锋的资格,但是他已经做到了他的祖辈从未做到的功绩。

现下就只等着新罗高丽传来捷报,他便能与这两国一齐刮分了百济的国土,且不费吹灰之力。

仁佑国主阖着眼睛,被和歌艺人宛如天籁的声音迷得如痴如醉,时不时的随着调子轻哼几句,吃一口怀中爱妃喂给他的美酒。

忽而院外门扉骤响,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背着已经射空的箭袋冲到了仁佑国主身边神色无比慌张:“国主阁下,出事了!边关出大事了!”

来者名为隼一,是仁佑国主的亲信,自从战事开端,隼一便作为大名代替仁佑去前线督战。

“大事?”仁佑被这一声凄惨的吼声惊动,猛然睁开眼睛见到隼一如此狼狈的惨状,立刻一把推开了靠在怀中的宫人:“什么大事,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