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这当口也想通了,不体面就不体面吧,他连秦烨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都看过了,还硬摁着人家扒了衣服做了几十下心肺复苏……
非要说的话,也不知道谁更不体面。
秦烨要指教他,谢恒就本着达者为师的原则认真的听,然后寻了个空处问:“顾明昭得罪你了?”
这一上来就用兄长之托压人,恶意简直再明显不过。
秦烨一只手搭在谢恒肩上,纠正步法的姿势,而后看着眼前人清俊无瑕的侧脸,摇头否认:“不曾。”
怕谢恒多想,秦烨过了一会才又道:“顾明昭年纪小,自幼不曾老宁国公身边教养,武功远逊其兄,平日里只会些……”
他并不爱在背后议论他人,又想起顾明昭做的那些阴私狠毒之事多半是出于眼前人的授意,是以只顿了一顿道:“臣怕他误人子弟。”
某个已经被误了的子弟:“……”
谢恒天资本高、注意力又极专注,等顾明昭绕着演武场跑过第二十圈的时候,秦烨教他的一些浅显的步法关窍、运功技巧等,竟然已经领悟到了六七成。
秦烨心下冷静过后,原本对自己主动请缨陪太子秋狝之事颇有些懊丧,教步法更是心血来潮,这时却也不由讶然道:“殿下这等天资,只可惜未曾自幼习武,否则定能有惊人业绩。”
都知道深宫里的太子雅好诗文,自己倒是写不出什么来,这些年大把银子往外花,在东宫里也修了一座崇文阁,又遍邀天下名士倒腾出了几本书出来,日后登基为帝史书工笔,也算是勉强找到一个可夸耀的点。
可有几个人知道,太子为人如此敏慧?
闻一知百夸张了些,闻一知十总是差不离的。
秦烨思考了一下,夸赞道:“殿下若照此修习,慢则一两年,快则数月,轻功一道必有所成。”
“可是……”秦烨心头不期然的闪过刚刚眼前人豪气干云的那句话,疑惑道;“殿下贵为太子,出入护卫三千,为何突然起了兴致要练步法,又怎么会需要在臣手里跑过十个呼吸?”
本来只是想拿个天下第一来做参照物的谢恒:“……”
谢恒抬头望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未虑胜先虑败,已经在考虑日后叛军兵临城下怎么撤退的问题,只得在用休憩的座位上坐下,轻咳一声开始瞎扯。
“说出来定国公可能不信,孤昨日晚上做了一个梦。”
“孤梦见红日坠落异敌入侵,东宫部署皆战死,孤在崎岖坑洼的山路上跑,身后有人追来,孤摔倒在地,回头一望,”谢恒望天望地望顾明昭,就是不看身边也坐下来了的人;“提着剑追着来的人,长得有点像定国公。”
谢恒‘歉然’道:“孤不是信这些,只是今日晨起后有些心悸,这才……”
秦烨本来没想问,这会有了话头还是问出来了,不曾想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他望着谢恒精致眉眼上几乎藏不住的狡黠笑意,又想起不久前这人指着‘婚书’非要说是‘拜帖’,还顺势把他当文盲处理的时候。
秦烨知道这人没说实话,却也意外的没什么火气,他想了一下,居然道:“臣永远不会对殿下刀剑相向,自然也不会提着剑追着殿下跑。”
他说的是真心话。
从他打下南周二州扬名天下,回京诉职后爵封国公,家里老头子再也不敢对他横眉竖目提着鞭子就抽的时候开始,秦烨觉得,自己想要的就只剩下天下太平而已了。
倒不是秦烨故步自封,不足而立就失了心气,心甘情愿的顶着昔日功劳荣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