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动静透过雨声传来:“姐姐进来呀,我们回去啦。”
“……下次看见他不要理他。”
“为什么?”
“爸爸妈妈说, 他是哑巴, 脑子有问题。”
“为什么?”
“爸爸妈妈说,他要是个正常人一个男的为什么要留长头发?”
“啊……原来他不是姐姐?”
“不然呢?反正爸爸妈妈说了要离他远点,你以后记得就行。”
玻璃门关上了。
小区外的路边停着辆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到有人上车, 关掉手机上的广播:“手机尾号多少?”
师瑜报了串数字。
司机验证了叫车人的身份,调出导航看了一眼目的地。
明昭公墓。
这倾盆大雨的,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司机压着好奇心没多问, 安安分分地开车。
墓园门口设有安保系统,车辆不能进去,加上其本身建在这座城市的外围,从踏进去第一步起到目的地多费了点时间。
墓碑前砌着石圆筒,每次有人拜访里面的花就会多一支,早的已经凋零枯黄,而晚的还只是刚刚犯蔫。
若是温何似在大约能认出来,碑照上的女人正是当初师瑜将他聘请为厨师的那两个月里,日日去送饭的5032的病人。
女人是传奇的女人,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她二十四岁那年同丈夫离了婚,却独自稳住摇摇欲坠的公司,在商界斩头露角,从温室娇养的小白花变得冷硬,变得果敢,变得说一不二,变得雷厉风行,变成所有生意伙伴不容小觑的女总裁。
不过再传奇,她最后仍旧是败在见她发达后重新从国外回来死缠烂打的男人身上。
长久的压抑和昼伏夜出挖空了她身体的底子,后来遇上那根本来已经可以不在意,却偏偏在那个紧要关头回来碍她眼的最后一根稻草。
师瑜对她的印象始终很如一,寡淡又稀薄,哪怕对方从血缘上算是他的亲生母亲。
接到女人当中咯血进医院的消息时他还在学校上课。
挂断电话,他跟老师请了假,走进病房时,女人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独自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中间一阵长久的无言,屋外蓦然一声惊鹊啼鸣。
女人像是骤然折断了在众多等着看热闹的外人面前强撑十几年的傲骨,第一次对着他哭出了声。
师瑜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只是任由她抱着,听着她流泪,听着她歇斯底里。
记忆中孤傲的劲草一朝倒下,哪怕低头都能从她眼角看出病态的苍老。
离开病房后,师瑜避开人群走了安全通道,然后就在三楼的楼梯平台上遇到位刚刚民法专业硕士毕业的律师。
律师不仅会做饭,擅长照顾病人,巧的是,还不久前刚刚收拾完病逝的母亲的骨灰。
为一份医药费折腰兼职厨师后,那位律师同女人之间相处得比母子还亲。
不过相处再好也只维持了两个月,律师便一头扎进了女人身上那桩案子里,再抽不出时间去探望;后来案子落幕,律师有了自己的名声,身上背着债务的情况下工作越来越忙,就更没有时间了。
女人同慢性病磨了整整五年,最后死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