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时候没什么怨气。”女人的母亲看着生疏的孙子,哑声道,“小瑜,你也别怨她,她过得太苦了。”
女人过得是苦,这点毋庸置疑;她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婚姻,对得起朋友,若一定要说她有什么对不起的,就只有那个她生下却从未养育过的儿子。
她没参与过他的生日,没参与过他的家长会,没参与过他的毕业典礼,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学校在社会学过什么知识,交过什么朋友;就如她同样不知道自己倒下后,对方究竟是凭什么能在刚刚成年的年纪却能在男人觊觎下保下她打拼那么多年的成果。
直到她入院那天病房门被敲开,看见门外的少年,方才惊觉对方早已成人,是独立的,自主的,安静的。
是她全然陌生的。
老人还道:“她走之前其实想过给你打个电话,也不为什么,就想和你说说话。可又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怕打扰你。”
师瑜只回了一句:“我没怨过她。”
※
师瑜将之前从小区楼下带来的天堂鸟插进石筒里:“妈。”
从小就有人说他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说她是温婉斯文的大家闺秀,而他生得太过招摇;说既然她男人在她孕期还能搞大别的女人的肚子,天知道他到底是谁的血脉。
而现在,背德的男人被请来的律师一张嘴说进了监狱,而传奇的女人则早早落幕,被埋葬在南方城市的土地里。
师瑜没在这里多待,离开时经过长长的台阶,两旁也都立着墓碑,而离阶梯三四米外的那块碑前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知道心理经历了几番周折,忽然脱力似的蹲下身,抱着面前的墓碑哭出了声,肩膀抖得宛若枯叶。
这个声音……
师瑜抬起伞面朝那边看了一眼。
想起来了。
是当初在神域五口街上那个戴渔夫帽,一指就能指中一万积分的奖券,一开宝箱就是最高级别道具的欧皇。
那时运气好到叫人羡艳,面对着周围观众笑容满面的人,现在却跪在冰冷的墓碑前,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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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地处郊区,来往车辆少,行人也少。
司机要干活儿吃饭,不可能留在这里等大半个小时。
师瑜也没有叫对方留下来,出了公墓后拿着只剩下2G网速的手机走到路口,等了二十分钟也没等来一辆恰好经过的车子。
他撑着伞,思考现是继续等下去还是直接去两里外的车站坐公交两个相比哪个更快一点,却在这时,雨幕里慢悠悠地驶来一辆捷达。
捷达在他面前停下,雨刷器“滋啦滋啦”地工作,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条缝,露出的人嘴里叼着根烟:“要搭车吗?”
师瑜还没开口,也是在这时,身后响起鞋子踩在水洼里的声音。
有人举着伞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前面那位师傅等等!请问搭客的吗?去不去西汇广场?”
车里的男人好脾气地道:“抱歉,已经有客人了。”
季从阳好不容易终于跑到车前,他气喘吁吁地道:“这样吗?那介不介意多带一个人?这里太偏了手机还没信号……”
他说着转向旁边那位客人:“可以……”
说着便卡壳了。
季从阳盯着对方看了半天,脑子里在“怎么可能那么巧是撞脸吧”和“就这张脸的辨识度谁能撞得了”两个选项中转了三圈,最后试探着开了口:“师瑜?”
师瑜默然片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