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御营门口的火把将四周照得极为明亮,薛士杭停下脚步,向沈青琢拱手:“今日之事,多谢沈公子——不,应当是多谢镇抚大人。”

沈青琢拱手回礼:“该是我向薛大人致谢才对。今日若不是薛大人及时相救,此刻我恐怕已是刺客的剑下亡魂。”

“哪里哪里!这本就是我的职责,镇抚大人不必言谢。”薛士杭摆了摆手,又道,“镇抚大人,今夜这刺客该如何处置?”

锦衣卫指挥佥事是正四品,北镇抚使仅仅是从四品,但二者却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锦衣卫下设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北镇抚司专理诏狱,负责审办皇帝钦定的案件,可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犯人,不受三法司的管辖。这也意味着,北镇抚司可以越过统领锦衣卫的正三品指挥使,直接向皇帝汇报工作。严格来讲,北镇抚司只需向皇帝负责,不受其他任何人或机关的制约。[1]

沈青琢淡淡回道:“今夜要辛苦薛大人和锦衣卫的兄弟们,请务必牢牢看守好刺客。”

“这是自然。”薛士杭点头,“我会亲自看守刺客,保证绝不会出任何岔子。”

“从现在开始,不要让刺客合上眼皮。”沈青琢缓步向前走,清泠泠的嗓音飘散在风中,“明日一早,我亲自将刺客押送回诏狱。”

***

元妃遭遇刺杀,光熹帝痛失小皇子,自然没有心情再继续围猎。翌日清晨,摆驾回宫,匆匆结束了此次春蒐之行。

沈青琢睡了一夜,精神稍有恢复,然而右臂的痛感却愈发鲜明。他亲手将刺客关进诏狱,交代北镇抚司严加看管后,这才抽空去了一趟太医院。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后怕,万一刺客的剑上涂了毒药,那他现在估计已经毒发身亡了。

陆太医检查了他的伤口,重新处理包扎,给他开了几副促进伤口愈合的药方,再三叮嘱他静养半月不可操劳,包括这几日饮食需要忌口,伤口千万不能沾水之类的。

沈青琢一一记下,再回到霁月阁,又见小徒弟在院子里打沙包。

与往常练拳时的模样不同,他一脸咬牙切齿,拳拳到肉,与其说是练习,倒不如说是在发泄。

“行了,再打下去沙包要散了。”沈青琢走过去,抬起左手扶住沙包。

萧慎迅雷般急速收回了拳头,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却不看他。

沈青琢盯着少年汗如雨下的脸,伸手去捞他的拳头。

萧慎下意识躲开了,将双手背到身后去。

“你这双手曾经长满了冻疮,是我用药膏一点点涂好的。”沈青琢摊开手掌,“你若是伤了它们,先生会不高兴。”

半晌后,萧慎终于解开了手上缠着的绷带,将自己的手放进先生的掌心。

动作要多乖有多乖,神情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沈青琢捉住少年的手腕,见骨节分明的指关节红肿破皮,忍不住教训道:“伤敌八百,自损三千,先生是这样教你的吗?”

“那你呢?”萧慎立刻还嘴,黑沉沉的眼眸充斥着血丝,“先生又何尝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三千?”

沈青琢就知道他心里还记着这件事,无奈地回道:“当时情况紧急——”

“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萧慎第一次粗暴地打断了先生的话,“可结果呢?”

沈青琢头疼地蹙了蹙眉,“我本来是打算袖手旁观,但……”

他其实是个很怕疼的人,按照原书中的情节发展,元妃这个孩子本就保不住,他只不过顺势推了一把。但偏偏就在剑尖刺向元妃腹部的那一瞬间,他还是鬼使神差般扑了上去。

春蒐尚且不许猎杀已有身孕的禽兽,更何况元妃腹中的是四个月大的胎儿呢?

本能的反应,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少年站在原地,眼眶不自觉又变得通红,湿漉漉的小狗眼一眨不眨,像是马上又要掉出眼泪来。

“唉,怕了你了……”沈青琢投降地举起左手,放在耳旁起誓,“先生向你保证,像昨日那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萧慎扁了扁嘴,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