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万般纵着迁就,就养出来这么一个白眼狼。
陈鸾面色不变,轻轻嗤了一声,摇头笑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国公府后院的事,我不好再插手,管家之权,庶女归属,都得是正房主母与老太太说了算。”
再过小半月,国公府将迎进新主母。
那位被当今圣上看得如亲生女儿一样重,身份尊贵,且对康姨娘一脉十分不满的锦绣郡主。
流月仍是有些不放心,压低了声音追问:“可若是二小姐在郡主过门前就傍上了殿下……”
谁还能阻止不成?
瞧着方才那位勾人的劲,指不定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说这话的时候,一行人已到了福寿院的大门口,东嬷嬷早早的就侯在院门前候着了。
她这几日为了老太太的病,又愁又急,本就是上了年岁的人,今日一见,头发皆白了。
“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金安。”东嬷嬷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陈鸾欠身亲自将她扶起,有些心疼地道:“何必行如此大礼,嬷嬷快些起来。”
东嬷嬷瞧着她长大,这么些年,对她的疼爱不比老太太的少,反而更纯粹些,在陈鸾心中,绝对算得上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眼瞧着昔日失了亲娘,养在老太太膝下的少女终于有了好的归宿,且身份尊贵无匹,东嬷嬷眼眶微红,一叠声地道:“老太太一早便在屋里等着了,娘娘快些进来。”
陈鸾颔首,抬脚踏过门槛,望着屋里熟悉的摆设,不知怎的,心中竟升起一阵荒谬的陌生感。
福寿院的里屋萦绕着浓烈的草药味,浓烈得有些呛鼻,老太太吹不得风,也只好由着这味一日比一日重。
堆花的帐子下,老太太歪在软枕上,眼皮向下耷拉着,模样极疲惫地硬撑着,陈鸾快步上前,几乎是在一瞬间,鼻尖无端端涌上一股子酸意。
在陈鸾眼中,老太太一向是厉害的,在这国公府上,威望极高,说一不二,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看似无所不能的老太太会虚弱成这般模样。
可其实她心底门清,老太太的年纪大了,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祖母,鸾儿来瞧您了。”陈鸾声音里透着丝丝哽咽,半跪在床沿边,地上的灰给华服的裙摆蒙上了一层雾白。
老太太这才费力睁开了眸子,扯出了个和蔼的笑,声音沙哑,道:“娘娘快些起来,这叫旁人瞧见了,咳咳……成何体统。”
镇国公府的老太君,一生都为国公府的名声活着。
陈鸾侧首朝伺候的丫鬟婆子看去,难得在人前显露了怒意,呵斥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老太太病成这样,竟无一人禀报给本宫,也无人拿帖子入宫请太医诊治,国公府养着你们,都当摆设的吗?”
顿时,里屋跪下乌泱泱一大片丫鬟,皆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昔日大姑娘性子温和,就是稍有娇纵任性,也多是对外边的人,在镇国公府上,莫说是发火了,就连说话也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
这样当着老太太的面大发雷霆,倒真是头一遭。
“你莫怪她们,是我自个不叫她们去的。”老太太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枯竹枝一样的手抚上陈鸾娇嫩的脸颊,带起微微的刺痛之感。
“你也知道,祖母这都是些老毛病了,太医来瞧也还是一样的话,一样的药,便也懒得折腾了。”
老太太来了些精神,说话也利索不少,拉着陈鸾问了好些话。
东嬷嬷往老太太身下又垫了个软枕,并将才熬好的药端到老太太嘴边,道:“老夫人,先喝药吧,冷了便没效果了。”
浓烈的药味有些呛人,老太太喝完后含了颗蜜饯,闭着眼缓了会,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鸾摩挲着老太太的手背,有些不放心地皱眉嘱咐:“祖母别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为着她们气着了自个的身子,得不偿失。”
说起这个,老太太仍是有些动火,她双眸凌厉起来,冷冷地哼了一声,声音里痛心与怒气交织,恨声道:“我原以为国公府子女不说个个有大作为,大胸襟,至少走出去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连累祖上英名。”
“只是她,她竟敢做出这样大不逆的蠢事来,丢脸丢到天家跟前不说,就连她那慈爱的好父亲,居然也开始昏了头,任她所为!”
歇了歇,老太太突然有些无力地道:“分明年前瞧着行事还像模像样的。”
陈鸾侧脸柔和,一双水眸中泛起涟漪,她静静地听老太太说完,而后睫毛微扇,拂袖将伺候的人皆遣下。
里屋一瞬间静了下来,陈鸾能听到窗子外风刮过树梢的声音,也能听到老太太低沉的叹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