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衡?没听说过,你们去各个生产队问吧,咱们这儿有七个生产队,现在是中午,犯人们都去打饭了。”民兵敬了个礼说。
“我知道他在哪儿,七大队的食堂,那个爷爷的牌子上写着呢,七大队。”汤姆又竖了竖大拇指,还说:“他还问我过的好不好,我们的农场情况怎么样,我跟他聊了很久,他的什么事情我现在都知道啦。”
劳改农场的午饭一般是一碗清粥,加一个红薯。
罗衡现在确实是在给自己打饭,排队的时候,他饿的前心贴后背,特别难受,但是即将得到的那碗粥,并吃不饱他,所以他并不期待。
他属于新来的,而且属于档案里红笔描过的极度危险型待改造分子,粥向来是最清的,有一回他清晰的数到过,一碗粥里只有12颗米。
“老罗,你怎么在哭啊?”身边有个人问。
罗衡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什么,眼睛进了点沙子。”
没人知道他的心中充盈着什么样的喜悦,也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慨叹命运是怎样的捉弄过他,他甚至无法用语言去描摹自己的人生。
他是一个被女儿揭发的,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同时,他又是一个无比清醒,无比理智的,能够看待时代洪流在如何向前奔腾的人。
他今天见到了自己的孙子,那个从小就长在国外,祖母拥有犹太血统的小男孩,他的个头有点矮,但是长的非常健康。
对于他这种年近六旬的人来说,往事一概付诸流,成败不论,在见到孙子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非常圆满了。
虽然不知道孙子到底是怎么来这儿的,但是他现在不想打扰孩子,更不想跟他相认。
他只希望孩子能安安全全,健健康康,就像今天的样子继续成长,那是这个国家在打破一切封建,陈旧的,束缚了这个民族两千年之后,能真正立起来的新一代。
曾经,每一天,他都渴求食堂的大厨能给他多几粒米,让他能活下去,不至于饿死在这儿,让他能见一面自己的后代。
但今天他甚至不觉得饿,觉得就算饿死也没关系,到少他的下一辈他见到了,他在拙壮的成长。
这不就足够了?
而这时,邓昆仑和苏樱桃也终于赶到食堂这儿了。
“罗老?”邓昆仑喊了一声:“是您吗?”
罗衡只看到汤姆的时候,因为孩子穿的很干净,也很健康,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但怕g委会和民兵们发现孩子是他的亲人,要无端受牵连,所以聊了一会儿就让汤姆走了,怎么邓昆仑也来了?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查的最严的就是□□和老苏.修?
而他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待改造分子?
“我不认识你,同志,请快点离开吧,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他不停的给邓昆仑使着眼色说。
苏樱桃一看这俩人认识,心里肯定了一点,这位肯定就是罗衡了。
在这一刻,苏樱桃心里一直隐隐揣摩的事情终于落到实处了。
在梦里,她就听褚岩说过,褚司令和罗衡不怎么对付,不过这年月人整人的事情,在将来,只要不是特别惨烈的,都糊糊涂涂过了,对于受过伤的人来说,只要能平反,翻案就完了,不会太多的人专门去公报私仇的。
但是罗老原本也是要调到密林农场的,却阴差阳错,跟东方雪樱一样,也在成县劳改农场,这就有意思了吧。
要说不是包菊捣的鬼,可真是见了鬼了。
对于目前的局面,她只有一句话:“我们必须再搞一张调令,把罗老也调过去。”
跟东方雪樱不一样,罗老身上戴着牌子,还戴着高帽子,肯定属于红笔圈过的那一类劳改犯,按理,这种人苏樱桃是调不走的。
但是罗老的状况看起来特别差。
而且要真是包菊捣的鬼,现在不把人带走,包菊要给上面打个红色电话,上面再一调人,别的不熟悉的农场,她更加调不出人来。
这人要怎么调,这可是个重刑劳改犯。
但这时,邓昆仑给了苏樱桃一个新思路:“小苏,你去跟胡场长谈,就说我们密林农场有一种新型的挖掘红柳设备,让胡场长抽调几个重型犯,到咱们密林农场去学习使用先进的新型设备,不就可以了。”
对啊,重型犯虽然不能直接调走,但技术学习是可以的。
苏樱桃就说嘛,自己带着博士绝对没错,他虽然看起来懵懵登登,但总能在不经意间给她一些新的想法和思路。
就这么干,苏樱桃转身,跑去跟胡场长商量这事儿去了。
……
早些时间,褚岩和包菊也在赶往成县劳改农场的路上。
在路上,包菊才跟褚岩说起来:“罗衡就在成县劳改农场,他是你爸整下去的,他的孙子已经要在报纸上出风头了,要是刘伟在劳改农场碰到他,可就麻烦大了,上面领导看到,肯定要给他翻案子。”
“我爸是不是有毛病,好端端的战友,他不是都说过,罗衡在战场上还救过他的命,他干嘛整罗衡?”褚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