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呀,认真说起来,刘先生才是我们最大的恩人呀。”马婆子一脸沉痛的道:“那年冬天那么冷,我被贾富贵打伤,病的要死,家里也断粮好几天了。虽然丫头出力不少,但若不是刘先生心善,派人来给我医治,又送衣送食的,我们肯定熬不过去,又哪有今天的一切。”
见马婆子又拿当年的事说项,赵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声道:“奶奶,您究竟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当年杏林之所以会来给我们看病,不是因为丫头,而是因为琼琚早就去济世医馆打过招呼了。这件事,我早就从杏林那里证实了,丫头也承认她并没有为我们求过医。您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的骗我?”
“阿……阿蛮……”没想到赵璟居然已经知道了真相,而杏林这个现成的人证也在场,容不得她任何狡辩,马婆子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道:“一码归一码,反正刘先生对我们有恩是事实。当年王琪可是亲口告诉你涟漪是他的亲戚,如今又说毫无关系,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王琪的恩情是恩情,刘先生的恩情难道就不是恩情了?万一涟漪真的是刘先生的女儿,如今遭到不公,你让他在九泉之下,怎么瞑目呀!”
马婆子这话确实把赵璟抽到台子上去了,他虽然不相信王琪和杏林会算计刘云,但当初的事确实充满了各种疑点。
涟漪是刘云的亲戚,这是王琪亲口承认的,可他为什么没有把涟漪给刘云送去,而是安置在了竹园,甚至连刘云的丧事都没让涟漪参加?
当时王琪的解释是,刘云自觉命不久矣,觉得没必要让活着的人徒生伤感,便求王琪对涟漪隐瞒此事。但这毕竟只是王琪的一面之词,做不得准。再说,就算刘云不想和涟漪相认,也可以把她留在身边,起码能多看几眼,总不至于避而不见吧。
眼下涟漪找上门来质问,又有马婆子帮衬,王琪和杏林还是应该给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不好收场。
“小侯爷……”眼见今天注定不会善了了,杏林只得跪下,对着赵璟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可以指天发誓,这辈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
赵璟连忙把他扶了起来,道:“杏林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当然相信你,可是……”
“杏林,你的人品如何,我们都是知道的。”还没等赵璟说完,马婆子便打断他的话,“我倒是觉得,杏林肯定是受了人的蛊惑,这才……”
马婆子句句都针对王琪,杏林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对赵璟道:“小侯爷,王公子全是被我和师父拖累,我原本顾及着师父的名声,这才没有对外声张此事,没想到却给王公子招来了这样的祸患。涟漪根本不是我师父的女儿,是她母亲骗了师父……”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杏林几度哽咽,一屋子的人更是又惊又怒。
“从那妇人口中得知了真相之后,师父虽受打击,但他依然抱有幻想。王公子把涟漪送来之后,我便取了她的血和师父滴血认亲。可结果证明,涟漪确实不是师父的女儿。”杏林叹了口气,道:“师父也是因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杏林的说法虽然惊人,但也算合情合理,赵璟心里嘀咕,这也能解释当初王琪为何明知涟漪是刘云的亲戚,却还是对她异常不待见了。
拭了拭眼角的泪,杏林接着道:“涟漪虽然不是师父的女儿,但师父见她可怜,愿意留下她。是我害怕师父看见涟漪伤心,影响病情,这才擅自做主把她给王公子送了回去。没想到,却给王公子惹了一连串的麻烦。”
说到这里,杏林转身对着王琪深深一揖,歉疚道:“王公子,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这事不能怪你。”王琪连忙把杏林扶了起来。
齐兴和王生是杏林的姻亲,见他如此难受,心里自然也不好受。联想起涟漪到竹园后的所作所为,看她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嘲讽和厌恶。
“我说刘先生去世那日,少爷为什么对涟漪发了那么大的火,还让她罚跪思过,原来是有这层缘故呀。”一直没有说话的齐兴道:“她娘害了刘先生一生,她还在刘先生去世的当口唱那些淫/辞/秽/曲。少爷没当场把她打死,已经是好涵养了。”
经齐兴一提,赵璟也想起确实有这回事。可笑的是,当时他还觉得是王琪过分,和他大吵了一架。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赵璟不由埋怨,当初王琪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要让自己错怪他?
“既然有这样的事,公子为什么把我们全都瞒下了?”王生不满的道:“居然连我都没有说。要是早点知道,我当初就……”
王琪没有说话,杏林苦笑道:“师父临死前,希望王公子能善待涟漪,给她寻个好归宿。大家都十分敬重师父,若是知道这事,定然会为师父鸣不平。王公子不说,一是想保全师父的名誉,再来,恐怕是怕你们会迁怒涟漪吧。”
“这倒是。”齐兴的妻子钱氏冷笑道:“涟漪那性格确实不讨喜,要是被人知道她娘还干过这么龌蹉的事,恐怕更没人待见她。”
眼前的形势忽然来了个逆转,涟漪也从身世可怜,被人算计的苦主变成了欺骗良善人的贱人之女。她向来心高气傲,自然看不得一群让她厌恶的人对她口诛笔伐,站在制高点上把她戳的抬不起头,尤其还是在赵璟面前。更重要的是,她早就认定这群人是算计她的罪魁和帮凶,他们说什么,自然都是在狡辩。
“你们……你们是觉得刘先生已经死了,所以什么话便都由着你们说了!”涟漪气愤的道:“你们说我不是刘先生的女儿,有什么证据?总不可能上下嘴皮子一蹭,就是理了吧。”
杏林道:“和你娘关系交好的那位妇人尚且健在,如今就住在泸州,就是她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把真相告知了师父。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写信把她请来,我们当堂对质。”
“哼!你以为我会信你那个所谓的人证吗?”涟漪看着杏林,歇斯底里道:“你们有钱有势,这样的人证,随便花几个银子就能找来一大堆,想证明什么不都随你们的意。杏林,当年我和父亲滴血认亲时只有你一个人见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做了手脚?有本事,你再做一遍让大家看看。你就是觉得父亲已经死了,没办法滴血认亲了,才在这里自说自话。”
听了这话,杏林倒是笑了,“谁说人死了就没办法了?医书上早有记载,除了合血法之外,还有滴骨法。只要将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看看能否相融,一样能证明有没有父女关系。若你还是觉得我在污蔑你,我们不妨请小侯爷做个见证,一起回平遥县滴骨认亲。”
滴骨认亲太过惊世骇俗,听了这话,一行人都大吃一惊。
“杏林呀,开棺掘坟可是大不敬!”马婆子吓得一哆嗦,忙道:“你是想让刘先生死不瞑目吗?”
杏林双目含泪,义正词严道:“我师父一生行善,却被这对贼母女害的不得善终。身为他的弟子和唯一的衣钵传人,我不想他死后的名声还要被这个贱人败坏。师父生前常说,当年若不是王公子的父亲收留庇护,他根本过不上安稳日子。结果死后,还要拖累王公子照顾涟漪。师父一直都很愧疚,觉得对不起王公子。要是让他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致使王公子背上莫须有的污名,恐怕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杏林,不要说这种蠢话。”也觉得开棺掘坟实在不成体统,王琪道:“清者自清,就算不用滴骨认亲,我也能想出别的办法证明我们的清白。”
杏林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转而看着赵璟道:“未免有人说我偏私做手脚,滴骨认亲的事,我不会插手,烦劳小侯爷请其他郎中料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最后证明我和王公子的清白,我师父开棺一事,我势必会找人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