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他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或者是其他的道谢道歉之类,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帮阿蝉放满了水。

张起灵指了指洗发水和沐浴露,“这个洗头发,这个洗……身体。”张起灵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匆匆讲完就往门口走,“我在门口等你,你洗好叫我。”

阿蝉点了点头,张起灵走出去帮她她带上门。

张起灵靠在门边等她,垂着眸又在想以前的事。他想起他在张家第一次见到阿蝉时候的样子,他被带进一个安静的大院,院子里种着许多不同的花,主屋里坐着一个少女。

她穿一身绀色的旗袍,纹着金色的云纹,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发髻。

少女朝他招了招手,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她问:“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张起灵那会不敢看她那张好看的脸,只好盯着她红色的指尖,闷声回答:“我叫张起灵。”

少女笑得更开了,她揉了揉小张起灵毛茸茸的发顶,力度掌握得很温柔:“对,你就是张起灵。以后我就是你的阿姐了。”

彼时的张起灵还不明白“张起灵”这三个字到底代表了什么,偌大的张家,只有他的阿姐会对他露出温柔的笑。

每每他训练回来,总是带着一身伤,她灰色的眼睛里也总是露出心疼,叫人去取了伤药来,亲手帮他上药。一边涂一边喃喃地说:“阿起,你要学会变强,然后才能保护好自己。阿姐万一哪天不在了……你要,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小张起灵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姐姐会不在了,就像母亲那样吗。他抿了抿唇,不知道从哪儿问出口,只好回答:“嗯。”

后来的张起灵真的变强了,可他也没有保护好他的姐姐。

张起灵的回忆是被阿蝉打断的,她穿着柔软的睡衣,是很浅的天蓝色,发梢微湿,垂放在胸前。

她的身上散发着热气,还有他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气。

张起灵忍不住地去看她,她可爱得像一只小动物。

是那种通体雪白的,灰蓝眼睛的,猫。

没有温度的月光盖在他们的身上,踩着木头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他们沉默地往房里走,谁也没有说话。

吴邪和胖子谈话的声音传上来已经不太真切了。

张起灵总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乱了一拍。就和很多年前他总在夜里看到阿蝉一样,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轻轻地荡,月光太温柔了,笼在她脸上像盖了一层轻纱。少年的张起灵总是能突然听到自己心跳突然放大的声音

咚——咚——咚——

可是年少的张起灵还不懂这是什么感觉,现在的张起灵也不知道。

阿蝉从墓里带上来的那枚玉蝉,这时候正安静地躺在她的床头。是品质极好的玉石,在灯光下泛着绿莹莹的光。张起灵拿起那枚玉蝉,把它放在阿蝉床头的桌子上,他用指腹捻着微微摩挲了一下。

阿蝉躺在床上,张起灵给她掖了掖背角,阿蝉很顺从地闭上眼,呼吸逐渐变轻。

张起灵就在床边站了许久,看着阿蝉一张白净的脸,其实并不是所有张家人都有长生的能力,大多数的张家人只是衰老速度异于常人。

这世间多少人为了拥有长生而拼了命在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