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先也是种了一棵桂花树的,前几年不知怎么渐渐地就枯萎了,不再抽出新芽来,左右也不太有香味,阿蝉就任由它枯在了院子里。

辞镜领了人要把枯树挖走,阿蝉说:“就这样不是也挺好看的。”

辞镜看不出来哪里好看了,可阿蝉不听,任由辞镜怎么劝都执意留着那棵枯树。

阿蝉常常会看着那棵枯萎桂花树,想着它曾经枝繁叶茂的样子,期盼着或许有一天它还会再抽出新芽来,然后开满树的花。

张瑞哲带回来的那株桂花树开花的那一年,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他说:“张鹤轩的儿子还活着。”

阿蝉差点就忘记了张鹤轩是她师兄的名字,她一个慌神手中的茶盏就落了地,溅出来的热茶把她露出来的脚踝烫的发红。马上就有人闻声进来打扫碎了满地的茶盏,辞镜也跟来了,她蹲在阿蝉面前为她上药。

张瑞哲这次没有把茶喝完,他叹了口气,把茶放下就再没有拿起来,看着愣神的阿蝉,他又说:“那个孩子啊……也是麒麟血。”

阿蝉的手指抓着椅子的扶手,太过用力导致关节发白,她看着张瑞哲,怀疑他是开玩笑。可她面前的人严肃的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冷着眼和她对视。

阿蝉突然就笑了,她站起身来,眼神却一点儿笑意都没有:“你们打算把他杀了吗?还是像对待我一样,把什么也不知道的他带回张家?”

“当然是带回来。”

哈,是啊,张家怎么会放弃一个麒麟血呢,尽管是他们口中的卑劣的与外族通婚生下的孩子。张瑞哲才不在乎这个,他只在乎张家能不能长久地繁荣下去。

阿蝉走到张瑞哲面前。

她现在的模样和以前的张鹤轩简直一模一样,张瑞哲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着阿蝉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他听见阿蝉说:“我要去把他接回来,我亲自去。”

张瑞哲突然露出一个笑来,他不是一个爱笑的人,相反他很严肃,眼睛总是冷然的。他说:“为夫人整理行囊,找几个身手好的与夫人一同去,保护好夫人。”

门口有几个人应了一声,很快地就退了下去。

张瑞哲有些老了,阿蝉能看见他双鬓的斑白,他的声音也带着岁月的苍老痕迹。或许过几年他就要死了,这个家族会一步步地走向衰落,他们需要一个张起灵去延续这份虚假的辉煌。

阿蝉这会儿突然感受到了烫伤给她带来的灼烧感,光从门外面照进来,她的一只脚踩在光里,她的心脏好像重新开始跳动,重新开始发热。

这是师兄离开她的第二十二年。

师兄不会再回来了,阿蝉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明白。北方的初秋已经带上点微微的寒意了,蓝色的苍穹上没有一朵白云,看起来高阔而辽远。

张家是个虚伪的地方,可她依旧想念曾经和师父和师兄三个人的生活。师父的院子里也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还养着一只翠鸟,大清早地就开始叽叽喳喳叫唤。

虽然那些年里的训练总是让她在半夜疼得难以入睡,但是和这些真实的痛苦一起到来的,是那些真实的快乐。

是干净而纯粹的快乐,她很久没有过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