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蝉没再说什么,她盯着丫头紧闭的眼睛看了一会,悠悠叹了口气就转身走了。

丫头的房外有一棵桃树,这个时节已经掉光了叶子,也还没有到开花的时候,光秃秃地立在那儿,有一种萧条颓败的感觉。

冰冷的风夹杂着几滴雨点吹到了阿蝉的脸上,她仰头看了看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

要下雨了。

阿蝉这回离开长沙是自己去的火车站。

她带着最普通的帽子,穿着寻常人的粗布衣裳,低着头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这世道是真的开始不太平起来了,路上随处可见的是背着□□的军人,或者是腰间别着太刀的东瀛人,说着阿蝉听不明白的话,对路上娇俏的姑娘家露出下流的笑容。

甚至是阿蝉来长沙的这几天都没见过几次张启山,只听尹新月说他最近都和东瀛人周旋在一起,那些肮脏的贼人不知打的什么算盘,让张启山都觉得焦头烂额。

阿蝉也想过要帮忙,只是张启山长长地叹了口气,脸隐没在昏暗的台灯之后,拒绝了阿蝉的提议。他说:“夫人或许是下墓的一把好手,可这人心,怕是夫人还应对不来。”

那时候的阿蝉盯着那盏昏暗的灯,没说什么。

她常年都住在远离人烟的张家古宅里,周围的人都忌惮她的身份,与她说话都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说起来人心确实不是她的强项。

火车站是人来人往的,阿蝉顺着人群上了车,火车就呜呜地发动起来,混杂着周围的人声,在阿蝉的耳边形成了一种不绝于耳的吵闹。

阿蝉皱着眉头,走到了火车的包间里,靠着门闭上了眼睛。

张起灵放野早就回来了,阿蝉回到张家的时候就看到他立在自己的院子前,低垂着头。阿蝉看见他后就没有再往前走,站在原地凝神看了他一会。

张家地处北方的深山里,吹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冷意,正对着阿蝉的脸吹上去,好像要把阿蝉的一层皮都剥下来。不一会儿阿蝉就觉得自己的脸被吹得有些麻。

这时候她才往前走去,在张起灵发现他前轻轻唤了一声阿起。

张起灵马上就抬起头来,盯着阿蝉也没说什么话。

阿蝉就笑笑,走到了他的面前,“这外边怪冷的,怎么不去里面等着。再说你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难道就傻傻地在外面等着不成。”

张起灵好半晌都没回答阿蝉的话,阿蝉也不急,哈了哈气就这样站在张起灵面前等着。在阿蝉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句——

“嗯。等着。”

张起灵的声音还是干净清爽的少年音,可能是在冬日的冷风里吹得久了,带上了一点的低沉嘶哑,轻得像一片雪落在树叶上。

阿蝉正想伸出去触碰张起灵的脸颊的手就这样顿在半空中,她好像又听见了自己失去规律的心跳声,一下下地在她耳边响起。

少年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那双眼睛清澈得像雪山上消融的雪,映着高原上最闪亮的星,也照出了阿蝉此刻呆愣而显得有些傻气的脸。

在别人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其实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张起灵突然抓住了阿蝉的手,把她的手圈进自己的手心里。

其实两个人的手是一样的冰冷,可阿蝉此刻却从两个人相触的皮肤里体会到了一丝丝的暖意,慢慢地朝身体四躯蔓延开来。

就连吹到阿蝉脸上的风都在一瞬间成了四月里的温柔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