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日山被说得顿在原地,回头冲张启山点点头,“我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

张启山轻叹了口气。

二月红和丫头的感情全长沙城的人都看在眼里,更别说他自己了。

或许这辈子自己和二月红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吧。

二月红瘦得厉害,满脸的胡渣也不刮,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院子里那棵枯了的桃树下,见到阿蝉走进来也没什么表情,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阿蝉站在他面前,说话声音很轻,“二爷,你之前不是说什么时候都欢迎我来听一场戏,现如今我来听二爷唱戏了。”

二月红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哑着声音回阿蝉的话:“夫人来得不巧,二月红不再唱戏了。”

阿蝉往里屋看去,她还记着上次自己来的时候,丫头就躺在那屋里的床上,面色苍白、形容枯槁,可阿蝉却没想到那会她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

如果阿蝉知道,那日她定会好好陪一陪丫头,而不是那样匆忙地就回了张家。

“前不久,张家死了个人。”阿蝉还在看着里屋,语气淡淡,听不出来说什么悲喜,好像就只是在说一个旁人的故事。

“那人把我丢出了张家,也是那人把我带回了张家。我对他说不上是很还是些别的什么感情,他死的那天问我,我院里那棵桂花树香吗。”

二月红抬眸看了看阿蝉,她纤细的身子在冬日里看着十分单薄,好像身上那件白色的小袄都没什么厚度一般。

可他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看着。

“二爷,我从来没向你们透露过我的身世。”

阿蝉叹了口气,终于回眸来看着二月红,看他那双灰败的眼,“我无父无母,对我极好的师兄被张家逼得走上绝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身边能称得上是亲人的只有我师父。”

“后来才来了别人,可我与他多年来,也总是聚少离多。”阿蝉朝二月红走得近了些,冬日里本就稀薄的阳光被她挡住了大半,“二爷知道我活了多少年么。这么长的时间里我总是一个人,其实仔细想来,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蝉说的话有些混乱,二月红却听懂了。

“我和丫头相识不久,但是我却知道,她不会想你就这样颓废下去的。”阿蝉说完也不看二月红是什么反应,转身就慢悠悠地往门口走。

二月红终于站起了身,冲着阿蝉的背影抱了个拳,扬声道:“夫人,近日的确是不赶巧,做着丧事不好敲锣打鼓的。您下来再来长沙城,二月红定为您搭起台子唱一出戏。”

阿蝉脚步一顿。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冲二月红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二爷,我等着听你的戏。”

阿蝉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没再回头。

从那天起,二月红再也没见过阿蝉。

很多年后二月红才明白,夫人当时是想与自己说什么。

她想说,二爷,我来不了这长沙城了,这戏我听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