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说服自己,她不在了。
她不会再坐在那个秋千上了,不会再泡着茶等着自己放野回来了,不会再因为包着凤仙花汁液行动不便而苦恼了,不会再对着自己微笑了。
她真的不在了。
可他还总是坐在阿蝉的院子里,看着那个秋千,就好像阿蝉还在那儿,伸出腿来一荡一荡地,他也还像以前那样在阿蝉身后静静地看,等着阿蝉回头朝他露出冬日暖阳一般的笑意。
他就只是看着她,看阳光在她周身撒下金色的光,温柔的光晕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秋千是空荡荡的。
他就抿着唇,走进里屋去。
里屋已经很久没人来打扫了,家具都蒙上厚厚的一层灰,墙壁的角落也零星挂着蜘蛛网,整个屋子充斥着荒败的霉味。
张海客曾经你带了人要打扫阿蝉的院子,被张起灵拒绝了。
他想要这个院子,从头到尾都是阿蝉走时候的样子。
下雨的时候他也会坐在回廊的椅子上,听雨滴打在屋檐上,汇聚成一股小溪流后沿着瓦片直直地滑落下来,像用透明的珍珠在这儿串成了门帘。
那些雨滴会落在阿蝉种的桂花树上,会落在阿蝉种的花花草草上,也会落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溅起细碎的水珠。
下过雨后的院子带着花草被冲刷后的干净气味。
他还是会坐在那儿,很长的时间里都不变换动作,好像他一点儿动作都会惊扰到谁似的。
那株葡萄藤在阿蝉离开的那个夏日,还是结了不少果子,在葡萄成熟的秋天,张起灵曾摘下一颗尝了尝,是酸涩难吃的味道。
他莫名地就笑了笑,想到了自己从没有见阿蝉吃过这株葡萄藤结的果子。
原来是因为不好吃。
在阿蝉离开的第二年,经历了整个盛夏的大雨冲刷之后,这株葡萄藤没有结出果子来。
一直到寒冷的冬天,这株葡萄藤上都没有一颗葡萄。
这两年里张起灵不再允许别人踏入这个院子,那些曾经开得很好的花也就逐渐破败了起来,一株接着一株地枯萎,这个院子很快地回到了曾经阿蝉没有住进来时候的样子,荒芜而冷清。
张起灵在这个院子里发呆的时候,有时好像能听到阿蝉在他耳边叫着他。
“阿起,阿起。”
一声又一声。
再去凝神听的时候却什么也听不见了,面前只有那棵桂花树开得一如往年。
有时张起灵也会后悔。
在他的记忆里,好像自己总是对阿蝉没什么话好说的样子,他就后悔着自己没有多和阿蝉说些话。
每每他放野回来,总是有一堆话想要说的。
可是他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现在阿蝉再不会听到他想说的那些话了,他应该多碎碎念一些,和阿蝉分享那些他遇到的事,分享他的昨天和今天。
可是那朵花现在已经枯萎了,现在才想起来应该要浇水,一切都会变得多余没用起来。
阿蝉离开的第三年,春天。
那棵枯了很多年的树,在那年突然抽出了绿芽来。
张起灵看着那棵枯树发了很久的呆,突然抬起来手,找了个低矮的枝桠,捻了一个小小的绿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