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镜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垂着头,眼泪不断地砸到阿蝉的手上。
这些年里,辞镜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孩,每每想起来自己做的错事,都要忍不住哭出来。
阿蝉又说:“辞镜,那年去长沙城,我没有骗你。”
辞镜抬着朦胧的泪眼去看阿蝉。
阳光在她周身撒下金色的碎屑,温暖的光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灰色的瞳孔里也映上了暖黄色的光。可是她太白了,白到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在阳光下的皮肤看起来几近透明。
她看起来就像是辞镜初见到她时候的样子,温暖得像初冬的阳光。
“我说你是我的小妹这件事,我没有在骗你。我是真的拿你当做我的小妹妹了,我还记得你刚来我这儿的时候呢,那样害羞的一个小女孩,僵着一张脸扯出笑来看着我,眼睛里还是掩盖不住的害怕。”
阿蝉说着就突然笑出声来。
好半晌,她又说了一句,“可是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是,再也回不去了。
辞镜嚎啕的哭声吸引来不少的注目,阿蝉拍拍她的背,就好像真的只是在哄自己顽皮哭闹的小妹妹一样。
阿蝉已经忘记自己离开张家多久了。
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没有意义,她就像一具还在呼吸的尸体,数着日出和日落,时间一直在往前走,她却停滞在原地。
大多数时候辞镜和她说话,她也会在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抱歉一般朝辞镜笑笑,又马上莫名地出神。
所以总是辞镜在阿蝉的身旁念念叨叨地说话,只是她一个人说话,阿蝉并不会回应她一句半句。
尽管是炎热的盛夏,阿蝉的身体也总是冰冷的。
她的身体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像一具尸体。
有些时候阿蝉精神也会看起来好些,辞镜就会推着轮椅带她出去晒太阳,来来往往的张家人在她们面前走过又消失,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无关的淡漠,一点儿眼神也不会分给她们。
阿蝉的话越来越少,就像是逐渐地忘记了资历语言的能力。
也可能只是没有力气再去说话了。
阿蝉的头发越来越长,辞镜会在阿蝉的头发过腰的时候为她剪成齐肩,如果不去看阿蝉苍白病态的脸,她就像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
这是阿蝉活在这人世间的第几年了?
她眯着眼去回想,那个南方的水乡小镇,初到张家时难捱的那些日子,已经在她的记忆里逐渐模糊了。
她好像在一点点地忘记那些事,可她无法阻止。
她没有忘记的,是那个黑发黑瞳的、不苟言笑的少年。
再之后,汪家突然就乱了。
她被一个长发的年轻男人带到了古墓里,没有人再定时来取自己的血,也再没有人给她的食物里下着让人没有力气的迷药。
她也没有再见过辞镜。
她只记得辞镜把她交给那个男人时,脸上带着的是强烈的悲伤。
和一点儿未知的惶恐惧怕。
辞镜握着阿蝉的手,这会儿她又没有哭出来了,反而露出一个很淡的笑意:“夫人,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儿了。这些年里,我每每想起来张家的那些年,我都是觉得开心的。
开心之后也是害怕,和一点儿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