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人今日过来的时候,遇见杨大人了?”
“哦,是。我们是跟着他一道进的海子,他带着人去的西坡,不过我看也找不到什么,今年海子没收成,西坡那里更是连根草也不长。”
郑月嘉笑笑,“杨大人是很心疼他那个小妹的。”
“可不是,我看张家都放弃了,就他还在找。不仅找,还维护他妹子得很,我今儿多嘴说了一句,让他去问问那些有成年男人的海户,看有没有什么消息。郑公公猜怎的,要不是有人拉着,我看他都要上来跟我们动手了。”
郑月嘉不接他的话,哂道:“大人也不积口德。”
那人笑道:“我也就和您说说,这不是知道您上面那位老祖宗一直和杨伦不对付嘛,他这些从六科里出来的人,天天地骂部堂,骂司衙,骂司礼监和二十四局。何必呢,这年头,朝廷上哪个人是容易的,他杨伦口舌造的孽,报不到他身上,可不得报到他家里?”
郑月嘉笑而不语,抬头看向邓瑛,他正抬手配合替他开解刑具的人。
镣铐和铁链被稀里哗啦地解了下来,堆在他脚边。
刑部的官员自觉将才说得有点过,看这边的差事完了,便撑了把膝盖站起身,“成了,郑公公,从今日起,这个人我们刑部就不过问了,彻底交给你们司礼监了。”
郑月嘉也站了起来,“劳驾了。”
刑部官员看了一眼衣着单薄的邓瑛,忽然感慨,“哎,今年年生是真的不好,年初杀人,年尾也杀人,眼见着邓党那一窝子的人就都死了。”
说完摇摇头,带着人走了出去。
郑月嘉等那人走出去后,才背手走向邓瑛。
邓瑛沉默抬起头,目光没什么变化,只是人比上一次见的时候瘦了一大圈。
郑月嘉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邓瑛的肩膀。
“身子还好吗?
“还好。”
“好便好。”
他说完收回手,正了正声音。
“老祖宗的意思是让你进内书堂,虽然你是宦官,但仍然和杨伦那些人一样,做咱们内书堂讲学,得空的时候,给内书堂的那些子孙说说诗文,若能看到好些的嫩苗子,在工易两学上给一些提点。再有就是皇城三大殿的事,那里的修筑工程仍然以你为主,工部会指派一个司官协同你,当然,这得等你身子好了以后。”
“是。”
邓瑛应得平静。
郑月嘉见他没有多话的意思,也跟着沉默了,半晌过后忽然问道:“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吗?李善做不了的主,我可以做。”
邓瑛抬起头,开口却说了一件让郑月嘉意外的事。
“请替邓瑛跟杨伦大人说一声,海子里有一个女子,也许是他家里小妹。”
郑月嘉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邓瑛摇头。
“邓瑛戴罪之身,不便细说。”
郑月嘉点了点头,也没再深问。
“她人现在在哪儿。”
“我暂不知,她身上有伤,也许之前坠过坡,这十几日一直在关押我的仓房外逗留。”
郑月嘉皱眉,“那恐怕不对,这半个月,海子外面一直在找她,整个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她没有道理不知道,为何不找李善求助。”
这也是邓瑛心中的疑问,若不是在这里听到郑月嘉和刑部官员的交谈,他自己也很难相信,杨伦的妹妹,那个已经许嫁阁臣嫡子的女子,会在自己受刑的前夜说出这辈子为他而活的话。
郑月嘉见他不说话,又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杨伦的妹妹?”
邓瑛垂眼,“她身上有两块芙蓉玉坠子。”
杨氏一族崇玉,族人无论男女,皆爱佩玉。
邓瑛点到了这一点,郑月嘉怔了怔,接着叹了一口气,“可能还真被你看准了。”
说着朝外面说了一句:“让李善过来找我。”
说完,抱臂又问邓瑛,“除了这件事呢,没有别的话了?”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