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劳哥啦。”
兄妹俩牵着马回去时,阮氏和徐庸正站在门外屋檐下说话,看来是送走那位县令了。
只是不知二人在说什么,瞧着脸色都不大好。
瞅见他俩牵马回来,阮氏只问了一句,得知是徐琬买的后,便没再说什么。
将马交给老仆后,四人一道进去,徐琬便顺嘴问了问方才他们在聊什么。
路上的几日,徐庸同她讲官场,讲社会,讲民生,本意是聊天打发时间,不曾想她听得认真,对他提的问题答得也自有一番见解。
他心中还甚是可惜自家闺女生错性别。
因此徐庸便打算将孟丙扬所说之事换一种说法问问她。
“你如何看田地买卖之事?”
“适度合法的买卖是正常的。不过须谨记,田地乃财富之母,掠夺之源。毕竟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自古而已。”徐琬口吻一点也不稀奇意外,接着又道,“荀子不是说过,人之初,性本恶吗——”
徐庸打断道,“非也,是孟子云,人之初,性本善。”
徐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我就觉得是人之初,性本恶,抑或者是有善有恶,二者此消彼长,但总归是生来就有恶的。”
徐庸不赞成地摇头,徐琬不服道,“那照您和孟子的说法,既然人之初,性本善,这世间又为何有坏人呢?是何人教他们掠夺的?世间第一个坏人是从哪儿学坏的?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总不能是米的错吧?”
忽然她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冷笑道,“没准儿就是米的错,吃饱了撑的,贪得无厌。”
徐庸:“……”
还不等他开口反驳,徐琬接着妙语连珠,“正是因为人有原始欲望,存在恶念,难以自我克制,难以服从管制,才用道德礼教来驯化,就跟驯野马一样,律法和皇权则是缰绳马鞭,甚至是刀,因为若是野马到最后还不能顺从,那便只有一个结局,死。”
“咱们再回到方才的问题,我知道您是想问土地兼并,我之所以说荀子那句话,是想告诉您,人生来就有欲望,就有恶,道德礼教实则并不能彻底驯化,您看驯化后的马不一样也会踢人?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咱们再说史上出现过多少次乱世,贫民百姓跟着那些枭雄起义卖命,推翻旧王朝,建立新王朝,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历史周而复始的重演罢了。”
“一呼百应的起义者在当权后,早就忘记当初画的饼了,他们爬上了高处,获得了绝对的权力,甚至主宰着律法,手中握着的是缰绳马鞭和寒光锃亮的刀,再无人敢驯化他们,而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则是驯化野马,可怜野马只能祈求这位马倌性温仁义。”
徐庸怔然望着她,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家闺女的思想真的异于别的闺阁女子。
不能说不好,只能说太清醒。
太清醒的人,注定要抗争,而抗争注定要流血。
“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徐琬随口一答,“看书啊,瞎想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