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栩然头皮发麻,用手遮住薄明烟的眼睛,没好气地抬脚抵着薄明烟的肩把她推开,“我看你眼神我受不了。”
薄明烟握住她的脚踝往上架了架,前倾过去:“这样你是不是就看不到我眼神了。”
太犯规了。
孟栩然被带着往前滑坐了一些,手挥到了台子边薄明烟为了补充水分准备的水蜜桃。
水蜜桃滚到边缘被薄明烟拦下了,红粉的果皮磕碰开一道口,粘腻的桃汁一半被嘬进了口里,一半沿着浴缸璧蜿蜒着滑入到了水里。
孟栩然的手攥着薄明烟的头发,指尖蜷起松开好几次,既想拽,又想按。
“满满……”
薄明烟抬起头,单腿膝盖弯曲跪台子上,身上也不知道是被热水熏的还是什么,泛着淡淡的绯色。
孟栩然迷蒙地看着她,只觉得这样的薄明烟好像和影像里小小的粉团子重合在了一起,特别地可爱。
她搂过薄明烟脖颈。
薄明烟向后撑着:“刚亲了那。”
孟栩然轻轻咬着下唇,粉嫩的唇瓣一点点弹回原处,她手没松开,还在勾着薄明烟往前,问:“味道怎么样?”
薄明烟眸色暗了下去,不再撑着了:“要自己尝尝么?”
“要……”孟栩然仰头咬了她的唇。
鱼似的滑溜进去,逗着另一条,你来我往地追逐嬉闹。
孟栩然修长白皙的腿垂着,脚踝没入浴缸里,荡着水面涟漪阵阵。
轻暗的光线下薄明烟后背那两株彼岸花烧得热烈。
袅袅热气不断腾升,裹卷着旖旎的声色,蔓延至整个淋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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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床上后,孟栩然筋疲力尽地趴着缓了一会儿,看薄明烟把淋浴间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才懒洋洋地翻身起来把影像导入电视,调好进度条。
薄明烟从淋浴间出来,还想看一看手机,结果就看到电视屏幕上是自己抓着榴莲张着嘴哭得很大声的画面,也不知道这画面怎么就戳中了孟栩然的笑点,又笑得像个小傻子。
“不睡觉么?”薄明烟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了,今天那么折腾,明天还要上班。”
“还不是很困。”孟栩然按了遥控器显示进度条出来,“也不长,看完就睡”
薄明烟坐到了床上。孟栩然瞥扫了眼她放下的手机,点了播放。
从吃榴莲之后,就再没见过薄明烟哭的片段了。第一次学自行车摔跟头破了皮,腿上血肉模糊一片,薄伟泽都紧张地让整个画面晃得人晕头转向,视频里的小薄明烟疼得眉头紧蹙,小脸煞白地低着冷汗,她眼睛很红,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流。
薄伟泽揉她的头,像是蹲下身与薄明烟平视了:“想哭就哭,不用忍着。”
摄像机被他放在了车篓子里,视频画面对着地面,只能听到薄明烟稚嫩的声音:“我才不要哭,掉眼泪,丢人。”
“小满,哭只是情绪表达的一种形式,掉眼泪并不丢人。”
“那也不要,小满很坚强,才不要哭鼻子。”小奶音里哭腔都压不住了。
“好我们小满是真坚强。”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地面上,地面上两团靠在一起、一高一低的影子,在暖黄色的光下,一起变得高大——薄伟泽把她抱了起来。
第一次打针,薄明烟有点害怕,焦虑不安地东张西望,她把下唇都咬破了,但也没有哭。还记得在脱裤子打针之前提醒薄伟泽:“不可以拍了哦。”
第一次发烧,薄明烟虚弱地窝在床上,薄伟泽给她讲故事给她揉头,一遍又一遍地给她物理降温,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轻声呢喃:“爸爸……我好难受。”
声音都在颤抖,眼尾晕开一抹红,眼睛里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自始至终,都没有掉眼泪。
孟栩然握住了薄明烟的手,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满满,你后来有哭过么?”
薄明烟指尖蜷了蜷:“很少。”
小的时候,薄明烟觉得哭鼻子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会显得自己很弱,要强的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后来,薄明烟身体力行地领悟到在有些事情上,无论她如何自以为是的强大,依旧无能为力。
她就更不会哭了。
情绪这东西,咬咬牙就能忍过去了。
孟栩然迟疑了几秒,以不直接的方式问:“后来受伤打针什么的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咬牙忍着啊?”
那应该是最疼的时候了。
薄明烟“嗯”了一声。
孟栩然艰涩地滚了下喉咙,像有什么哽在喉咙里。她大概知道薄明烟“很少哭”的里面,包含了哪几次。
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孟栩然再也没有问过薄明烟有关“哭”的话题,视线重新投落到电视上。
薄明烟拎起杯子喝了小半杯水,继续看电视上的影像,心思却没办法放在上面了。
提到让她哭的事就必然会勾起她的回忆,而那些,对于一个不爱哭的人来说,都是不能承受之重。
她心里有点不舒服,却不全是为这个,除了难受,更多的是滞闷。
在门卫那里垮台的时候,薄明烟都能想象到回家后孟栩然问她的语气,会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新奇地问个没完没了。
然而事实与想象截然相反。
她忽略了孟栩然的另一面,细腻温柔,周到善良。
影像里的薄明烟在慢慢长大,薄伟泽让她学了很多东西。薄明烟把那些兴趣爱好当做是攻略项目,学会了、得了奖就当作攻略成功不再深入了,只有绘画一直还坚持着,只有舞蹈一直没攻略下来。
孟栩然顺势转移话题,问:“你怎么就跳舞跳不了了呢?”
偏偏这时候,薄明烟突然又开了口说:“后来也就哭过两三次。”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两人都愣了愣。孟栩然唇动了两下,想说不要聊这个话题了,还没开口,就听薄明烟接了话茬:“第一次哭,也算和这个有关系吧。”
孟栩然临到嘴边的话被咽了回去。
“我妈是舞蹈老师,我学跳舞以后,她经常会带我去我爸给她置办的另一所房子。后来练不好,去的就少了。再去的时候……”薄明烟闭了闭眼,想起那个画面都会胃里翻涌,“我在舞蹈室,在镜子里,看到了她和她的情夫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孟栩然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她的眼睛瞬间红了。
那时候的薄明烟才多大。
“就是那之后发的烧,印象里,我跑回家的时候,脸没有一处是干的。”薄明烟试图以轻松的语气陈述这件事,“家里阿姨还以为外面下了雨。”
孟栩然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她到现在才知道,她精心设计的天花板,对薄明烟而言就是剥开痛苦记忆的闸门,她一直在扮演一个刽子手,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薄明烟。
心疼、后悔交织成锋利的刀,薄明烟说一个字,就在她心口缓慢地磨上一刀,疼得连喉咙都漫着腥。
她都在做什么啊……
“满满……”孟栩然抱过来时,薄明烟怔愣了一瞬,身体向后仰了仰,孟栩然在她耳边沉重地呼吸,每一下,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明天就把天花板拆了。”
薄明烟环住了孟栩然的腰,呼吸从缓而沉到慢慢拉长,怀里温温软软的,心里也淌过一阵暖流,让整颗心软了又软。
她原本以为这些事情说出来,会很痛。
但那些盘踞在她心里的阴影与灰暗,总是能被孟栩然这个小太阳轻而易举地拨开,重新露出明亮的色彩来。
“要拆了么?”薄明烟故意逗她道,“可是给你用其实还蛮刺激的,好像会特别容易……”
她尾音顿了顿,眼底抹过狡黠:“发大水。”
孟栩然眨了眨眼,眼泪啪嗒啪嗒掉,脸一点点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哎呀,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