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时间很宝贵,只剩不到一年的寿元。柳瓒不来,漱流就过去找他。
越过拱桥,穿过委折的长廊,漱流一路走走停停,远远地,终于看到了几个正嬉笑打闹的小丫鬟。
漱流想想,过去问路,举止间彬彬有礼:“抱歉,我受邀来此,想问下,你们家主如今在哪儿?”
那几个小丫鬟转过脸来,脸上纷纷掠过一抹被打扰的不悦,居高临下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少女,头发蓬乱,面色苍白,形销骨立。
总而言之看上去和自家府上朱楼粉阁、雕甍绣槛的画风简直格格不入。
众所周知,柳瓒此人风流多情,府上的丫鬟们环肥燕瘦,个个生得柔媚娇俏。这少女怎么看都不像是受邀前来。
其中一个圆脸的小丫鬟,蹙眉掩鼻道:“哪来的叫花子?怎么回事?”
另一个丫鬟拔高了嗓音,恼怒道:“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了?门房呢?”
漱流呆住了。
她虽然故意不修边幅了点儿,但总不至于被人误会成乞丐吧?
“诸位误会了。”漱流尴尬地解释说,“我叫漱流,是你们家主——”
“我管你叫什么!”圆脸丫鬟眼含厌恶,“这人从哪儿来的?快些赶走!”
漱流的脾气绝对算不上一个“好”字。
被人三番两次眼高于顶地蔑视,这个时候也有点儿窝火了。
那几个小丫鬟说完便不再理她,一边交谈一边向前走。
“都怪爷太好说话,现在什么臭鱼烂虾都想来自荐枕席——啊!!!”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顿觉颈前一凉,脸上的轻蔑登时扭做了惊恐。
“你你……”
“我不想说第二遍,也没工夫和你们玩宅斗,”对上丫鬟惊恐的大眼睛,漱流皱着眉,耐心告罄,“你们家主人到底在哪里?”
乱蓬蓬的头发下面,一双明亮的双眸煞气十足。
指尖捏着一道薄薄的风刃,正抵在圆脸丫鬟脖颈前。
圆脸丫鬟做梦也想不到,漱流是在什么时候闪身至她身前,又用什么东西抵住她脖颈的。
但她知道,这脏丫头说的不是假话。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煞气从这脏丫头身上倾泻而出,压得她浑身冒汗,想要开口求饶,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怎么会有人有这么恐怖的气息……
别说护院了,老爷身上都、都不会叫人这么害怕。
人在这种气息下,就像是蝼蚁。
没接触过修士的小丫鬟自然不明白这世上还有种叫“灵压”的东西。
又悔又恨之下,圆脸丫鬟不停地流着眼泪,艰难地伸手比划着什么。
漱流这才收起风刃。
圆脸丫鬟惊魂未定地捂住渗血的脖颈,泪水涟涟,一阵接一阵的咳嗽。
“娘、娘子饶命!家主,家主如今正在赏花呢。”
“带我过去。”漱流一字一顿,平静地说,没打算再和这两个丫鬟计较下去。
再傻她也知道,那位二少爷能将柳家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定也精通御下之道,其府上的下人绝不是那种狗眼看人低的货色。
这两个丫鬟如此飞扬跋扈,多半是出自主人家的授意。
这是记恨上她三请四邀的不来,要给她个下马威?
不管柳瓒其人如何,这一刻,漱流都果断地,在心里狠狠打了个大大的“x”,并且决定不管这人提出什么要求,她打死也不要答应他。
这么耿耿于怀的念叨着的漱流,没想到,在看到那位大名鼎鼎的二少爷的一瞬间,她就瞎了。
呆愣在原地,竟把自己刚刚的腹诽忘了个一干二净。
什么叫闪瞎钛合金狗眼。
这就叫闪瞎钛合金狗眼!!
青年肤白貌美,乌发如瀑,脸上带笑,怀里搂着个紫衫的姑娘,身边跪着个捏脚的绿衣,身后还站着个打扇的黄衣。
风中这股浓郁的花香和脂粉腻态熏得漱流微微皱眉。
这人便是柳家二少爷柳瓒?
她幼时与柳瓒接触不多,偶尔俩人一块儿给嫡子嫡女当狗时,目光会不经意间相撞。
对方又很快地垂下眼,面色苍白,低眉顺眼的模样并不似柳家子。
记忆中的柳二少只剩下了个模糊的瘦弱的影子,和眼前这位骚包差别之大,几乎令漱流怀疑柳二少被哪来的妖孽给夺了舍。
一看到她,柳瓒怀里的紫衫姑娘便捂着嘴,吃吃笑起来,“哟,爷惦记了十多年的,心尖儿上的姑娘来了。”
红衣青年在紫衫姑娘身上揉了两把,这才放她离开,一双凤眼妙目落在了漱流身上,微微扬起眉头,被她这造型很是惊讶了一下。
旋即扬起唇角,笑道:“漱流?”
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尾音微翘,亲昵得过分。
“多年没见,果然是又漂亮不少。”
漱流不记得柳瓒。
她觉得柳瓒应该也不记得她当初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这人十有八九是在睁着眼说瞎话。
她如今这副形销骨立的尊容,怎么也和漂亮扯不上关系吧?
“老爷客气了。”漱流见状,也露出个微笑,遂道,“我今日是特地来谢过老爷厚爱的。”
“承蒙老爷看上我这蒲柳之姿,但抱歉,在下近年都没有成亲的想法,还望老爷能把那媒婆叫回去,别再来打扰我舅舅一家。”
她说话的时候,柳瓒便噙着抹笑,认认真真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