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是我织好的围巾。”
那团柔软的袋子被我珍重的从少女的手中接过来,小心的捧着。
“如果龙一不嫌弃的话,下雪的时候可以戴上。”她始终避开着我的问题,对一个人站在秋夜等待的时间只字不提。
“我会的,”上下嘴唇像是被什么东西黏在一起,费了好大劲我才张开嘴,“整个冬天,从第一场雪开始到最后一场雪结束,我都会戴着它的。”
“真的吗?”凛对着我开心的笑了起来,“那下雪那天,我会来找龙一出门玩的。”
“谢谢你的礼物。”我的心绪扭成一团,对凛的不解与心疼和对收这份的心意的喜悦混杂在一起,这些东西搅得我脑子乱糟糟的。
“不需要感谢,我只要龙一开心就足够了,”她轻笑着把还想说些什么的我推进家门,“快回家吧,叔叔阿姨一定还等着你。”
“凛也一起来。”我抓住少女的胳膊,想着把她也拉进来。
“不行哦,”她先是一愣,然后坚定的推开了我的手,“姑姑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再见了龙一,”凛后退几步冲我招手,“明天见。”
“别忘了,”退出光的范围,少女立于黑暗中,“生日快乐!”
啊,那道声音破开秋夜降临至耳边,也是在那个瞬间,我意识到凛对我的感情要比我对她的感情要纯粹且沉重的多。
后来,我加上了凛的好友,在无法碰面的时刻,也会聊上几句。
太安静了,用表情包来代替文字回复我的凛太安静了。
再后来,母亲每天开始做两份便当了,她告诉我凛的姑姑要出差一段时间,放春假前的这段时间就拜托母亲负责凛的午餐。
“姑姑出差?那凛的父母呢?”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凛的母亲住在医院,现在是否已经痊愈?
“凛没有告诉过——也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吧。”母亲装着便当盒的手一顿,片刻后又长叹一口气。
她提着装着两份便当的便当袋,垂下的眼睛里泪水打着转,比起多愁善感,母亲更像是拥有远超正常值的共情能力,所以她才会如此哽咽着开口:“凛的父母都不在了。”
“……”虽然见到母亲的那副样子我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真到听到最坏结果的那刻,心脏还是被狠狠锤了一拳。
“龙一,你千万不能因为知道这件事就对凛……”
“我知道的,妈。”把抽纸递给母亲,我安慰似的抱了抱她,如此答应下来。
是害怕我知道后,擅自给凛加上“失去父母的悲惨少女”的前缀吧,放心吧,我绝不会怀揣着怜悯——怎么可能,我怎么不会在意这件事。
“这是午餐,凛。”我低着头,把那份便当匆匆塞给少女,没等对方说些什么就逃也似的跑开了。
我需要镜子,需要能照出此刻表情的镜子,我不知道自己面对少女时脸上挂着的是何种表情。
不可能和过去一样吧?凛会意识到我的变化吗?我该如何调整自己,如何才能让凛开心一点?
对着少女,我多了很多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正是不想伤害到她所以暂时选择安静。
自此,我对着凛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需要斟酌和设计,兢兢业业的尽力维持着这段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复杂感情。
这份纠结持续到学期末,放假的那天下起了雪,凛发来消息约我出去玩,我手忙脚乱的在衣柜里翻着衣服,临出门前不忘围上凛送我的那条围巾。
太安静了,初雪那天只有我一人的公园太安静了。
少女失约了,聊天界面堆满了凛的抱歉,因为外公突然摔倒了,所以她要赶紧去医院。
【等我回来,再一起出来玩吧】
脖子和半个下巴缩在温暖的围巾中,在呼吸孕育而出的白气间,我想去见凛。
坐在覆着薄薄一层雪的长椅上,听着雪落的声音,我闭上眼,把有关少女的片段从记忆中挑出来。
【下次就进去看吧,去那个天台,去看夕阳】开学那天许下的诺言,到现在也没有兑现。
等凛回来后,就带着她去天台吧。
【我会带着草莓挞上门拜访凛的家】十字路口轻飘飘说出口的,并不是玩笑话。
等凛回来后,拜托母亲做一些吧。
【不会因为凛的过去而对凛特殊对待】答应母亲的承诺,等到此刻才算问心无愧的完成。
等凛回来后,我会好好听凛讲她的过去。
“这些年凛过的好吗?”我不是主动探究对方过去的性格,但对着凛,我想听她开口。
虽然有些晚,但等凛回来,等过冬天,等到开学的那天,我一定要牢牢抓住少女。
但,太安静了,我的青梅竹马未免太过安静了。
葬礼上的凛也是这么想着的吧,她如果在现场也会如此评价我的对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不知道凛为什么永远留在了那个凛冬。
我低着头,从凛的葬礼上压抑且如刀割般的氛围上逃了出来。
头疼的要裂开,心脏要扯破胸膛跳出来了,全身都在疼,我挣扎着瘫坐在长椅上,正对着的夕阳扒开了我的眼睛。
太美了,和那天见到的一模一样。
太晚了,说好要去看的人不在了。
视野瞬间被泪水灌满,我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声且狼狈的痛哭。
“你是那个谁,入江龙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男人喊住了我。
“这是凛的葬礼对吧?”
“对,我找的不是凛,是你。”
“不算晚,不如说时间刚刚好,我这有个能救凛的办法。”
说着,男人提起的金色怀表盖住了落日,在我的眼中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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