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新生

谢闻渊几乎要把车开的飞起来,两人都知道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很快就会被追上的。

可穷途末路大概就是这样,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到了这一步,他们的心情反而放松下来。

林雪旷含着笑意问:“这回可能又要完蛋了,你怎么不发疯啊?”

谢闻渊说:“嗯……原本发疯是因为怕死嘛,怕你死,也怕我自己死,现在你就在我旁边,感觉还行吧。”

他腾出一只手,按着林雪旷的头,侧身过去亲了亲他,低声说:“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以前,我……”

林雪旷道:“好了,不提了,算扯平。”

谢闻渊笑了笑,目光很缱绻。

林雪旷道:“它越追越近了,跑不掉,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等它过来算了……也说不定它就想跟我打个招呼呢?”

谢闻渊道:“多开一会,咱们多说几句话,难得你对我态度这么好。下辈子再碰见,没准你又是什么爱答不理的德行,让我缓冲一下。”

林雪旷失笑,又不禁心酸,低声说:“哪来的下辈子,失败那么多回,你还没放弃呢……也是,你就是这样的人。”

谢闻渊没听清,问了句“什么”,尚未等林雪旷回答,车子已经猛然刹住。

前面的路断了,面前是坍塌堆积起来的碎石和从缝隙中冒出来的幽幽绿火,完全无法通行。

谢闻渊的车猛然这样一停,魂鉴立刻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镜面上的红光照射在地面上,立刻升腾起一道道巨龙似的浓烟,整个大地好像都变成了火炉,要把所有的生灵都生生烤化、吞噬,甚至连他们所坐的车都开始扭曲变形。

林雪旷抬起头,前方是绿色的火焰,暗红的地面,紫色的天空,无数的凶险和杀机,竟然汇聚成最美丽奇幻的风景。

他低声说:“真美啊。”

谢闻渊笑着说:“是,很漂亮,就当是在替咱们两个又一次即将开启的新生庆祝吧,正好我遗憾没有准备烟花。”

林雪旷笑了下,忽地问他:“你之前是不是心里一直在埋怨我,觉得我对你太冷淡?”

谢闻渊微笑着摸摸他的脸:“没有,我就喜欢你这样,那会咱们总吵架,是因为我的心态有问题。”

林雪旷却没笑,看着他说道:“我爱你。”

谢闻渊猛然怔住,却又听林雪旷重复了一遍:“一直爱你。”

两人凝视了彼此一会,然后谢闻渊用力吻住林雪旷,心头都是满溢的甜蜜。

这一刻仿佛胸腔中所有的遗憾都被填满,唯余无比的幸福与满足。

林雪旷微微笑着,手指按在谢闻渊脑后,那里又一处叫做“玉枕”的穴道,点中后可以让人陷入昏睡,甚至记忆全失。

“你这个骗子。”

林雪旷低声说:“我知道,你当初要跟我结的根本就不是生死契,是单向的防护法咒,你以为你鬼鬼祟祟的就能瞒过去了?你一下完那道法咒,就被我给消了。”

生死契是两个人同生共死,寿命平摊,也就是说,如果谢闻渊死在林雪旷前面,那么林雪旷就要反过来把自己的寿命分给他。

谢闻渊早就抱定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消除林雪旷命劫的打算,不敢跟他结这样的契约,所以偷偷改成了防护法咒,他可以分担林雪旷受到的伤害,林雪旷却不用替他承受任何。

正因如此,当两人重逢时,谢闻渊发现林雪旷腰上的伤之后才会那么惊讶,因为他并没有感应到这种伤害,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也没有时间去检查原因了。

其实他们各怀心思,两人之间无论是契约还是法咒,都根本就没有成立。

林雪旷凝视着谢闻渊,然后拍了拍他的脸,低声说:“我爱你那句话是真的,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忘了我吧。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你肯定会碰见其他喜欢的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一起幸福地生活到老。”

他俯下/身,吻了吻谢闻渊的唇,然后起身霍然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下!

魂鉴的耗损严重,急需吞噬点什么来补充,一感受到林雪旷的存在,立刻躁动起来,向着林雪旷的方向快速移动。

林雪旷笑着说:“跟我来,带你去个好坟地!”

他在跳车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办,引着魂鉴,径直朝不远处冒着幽绿色火焰的山体裂缝处飞奔而去。

魂鉴已经遭受重创,林雪旷在它眼中就是最美味的猎物,于是毫不犹豫地追在林雪旷后面,跟着一同往缝隙里面冲去。

林雪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辆车,再不犹豫,闭上眼睛,向着裂缝一跃而下!

可是他没能跳下去,却撞入了一个怀抱。

魂鉴带来的那种灼烧般的疼痛骤然消失,林雪旷愕然睁开眼睛,发现原本应该倒在车里的谢闻渊正挡在他的身前。

两人旁边,七星雷火印上耀眼的光芒,如同一层保护罩,将他们护在中间。

“你——”

谢闻渊需要控制七星雷火印,脸色一片煞白,见到林雪旷眼睛瞪的溜圆的模样,却笑了起来,捏了下他的脸,说道:“干什么,一会眼珠子掉出来了。”

林雪旷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是,你怎么会……”

谢闻渊的眼中像蒙着一层水雾似的,亮的惊人:“傻子,以为就你会骗人啊?我这一路就防着你呢。”

他另一只攥紧的手从衣兜中拿出来,向着林雪旷摊开,声音也不禁有了几分哽咽:“你觉得我无赖也好,烦人也好,说好了同生共死,生生世世,我怎么可能……放开你呢?”

林雪旷垂下目光,谢闻渊的掌心里是两枚银色的戒指,他知道,戒指上,一枚刻着“谢闻渊”,一枚刻着“林雪旷”。

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让他无法开口,可刚才那积攒起来的决绝与勇气,却又在柔情中化作丝丝缕缕的不舍,再也难以坚定。

林雪旷垂下眼睛,捻起一枚戒指,钻石在他修长的指间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而谢闻渊望着林雪旷的脸,几乎看得痴了。

他深吸了口气,执起林雪旷的手,将其中刻着自己名字的那一枚戴在对方的手指上,低头吻了一下。

“套住了。”

谢闻渊说:“不许再跑了啊。”

林雪旷吸了口气,也给他带上了戒指,紧紧握住谢闻渊的手,说道:“好,不跑了。”

他一顿,又笑着说:“找个地方坐下来看看风景吧。”

唐凛站在高处目送着林雪旷和谢闻渊那辆车,等到看不见车的影子了,才提了下衣摆,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他穿了一身黑衣,沾了什么颜色都不显眼,只有这时才能看出,从衣角上滴落下来的黏稠血液染红了青色的山石。

刚才他本来在和谢闻渊争夺魂鉴,冷不防看见林雪旷出来,唐凛深知这东西对林雪旷的影响有多大,情急之际按住魂鉴,将镜面对准了自己,反倒被它重创。

唐凛没有再试图止血,稍微歇了一会,从衣兜中拿出一枚金色的坠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的是一朵已经被做成干花的红色蔷薇。

他把这朵小花拈在手中,忽而微微一笑。没想到终究,这才是自己最本能的选择。

他想起那个被自己轻轻抱在臂弯中的小婴儿,那是他第一次试着去呵护一条生命,原来成长是那样神奇的一件事情,什么都不懂的婴儿逐渐长成了可爱的孩子,对他那样的信任和依赖,没有任何的恶意、畏惧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