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找到那个捡过女婴的林家,对方一开始也是紧张激动不愿意多说的。
很快,沈家娘子和沈大河走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又瘦又小,头发枯黄,脸盘尚未长开,神情拘谨胆怯。
沈大河把她往前推推,对严管家道:“这就是当年捡的孩子,爹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沈红芍。”
沈大河想得很清楚,如果沈连翘被认走,他以后就甭想有好果子吃。
刚有了俩臭钱就敢打他一顿,以后有了倚仗,还不得把自己打死吗?
况且孔家若知道他卖过沈连翘,就更要完蛋。
孔家是什么人?
是刚到京城就敢拆掉南街赌坊的人。
是杀伤十几条人命,对方都不敢报官的人。
如今推这个听话的亲妹子出去,是对妹子好,也是对他自己好。
娘是不敢反驳的。
爹没了,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说了算!
当时他要卖了连翘,娘不是也没办法吗?
严管家认真观察这一家人的表情。
他曾经行走江湖,后来跟着东家做生意。
别的本事没有,不过察言观色,还是很擅长的。
沈大河站得很直,眼睛却盯着沈红芍,这是在暗地里逼迫。
沈家娘子的眼神飘忽不定,紧挨沈红芍站着,这是有些心虚。
再看看被他们推到前面的小姑娘。
眼睛含泪脸颊通红,不敢抬头恨不得钻地缝里。而她的手攥紧衣服,又表明情绪激动。
不过小姑娘遇到这种事,这个反应是正常的。
严管家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沈红芍面前,弯腰与她平视,问道:“你看起来不太像十六岁。你有姐姐吗?”
“没有!”沈大河抢先道,“我娘就生我一个,又捡了个妹妹。”
严管家悠然起身。
他想了想,对沈家娘子道:“请问当年那箱子里的东西,还在吗?”
沈家娘子倒是不怕回答这个,她立刻道:“家里穷,银票花了,袍子卖了。剩下一口箱子,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严管家心中也不由得激动。
自从他来到沈家,从未提及箱子中有银票。
这是怕对方以为他会索要钱物,不敢相认。
如今对方主动说出来,那小姐的身份就更加笃定。
只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吗?
他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没有再问什么。
严管家坐回椅子,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本子,打开本子,又掏出一根笔杆很短的毛笔。
毛笔上有墨,但此时已经干了。
他把茶水倒出几滴,湿润笔头,开始在本子上写字。
沈大河勾着头看。
但因为不识字,也不知道严管家写的什么。
“写的你的名字,”严管家看向缩回头的沈大河,笑了笑,“我听见街市有人说,我们孔家拆掉南街赌坊,是看中他那块地方。其实我们孔家只是讨厌被欺骗。鄙人去玩一把骰子,就能被他们出老千,这样的赌坊,不要也罢。”
他神情自然如同在谈笑,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敲在沈大河心上。
“那你……”沈大河嗫嚅道,“写我的名字做什么?”
严管家施施然打开前面一页,指给他看。
那里四个字,字上画了个叉。
他解释得很仔细:“写名字,是怀疑对方骗了我。画叉,说明对方已经没了,死了。沈大河,”他的笔停在那个名字上面,眼眸中忽然如有利剑射出,冷声道,“敢骗孔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沈大河眼睛一翻腿一软,滑倒在地。
沈家娘子连忙去扶,而沈红芍也怕得哭起来。
“我有姐姐,有姐姐……”她浑身发抖哭道,“姐姐被哥哥卖了,卖了又回来,还带了钱回来。”
卖了?
严管家咬紧牙关,心中怒火冲天,却尽量说得温和:“好孩子,你那姐姐被卖去哪里?她叫什么名字?”
不管卖去了哪里。